他回到长天的那天下午,邱在礼让覃舒通知各个学院的教授去抓阄分房子,乔增德还没有完全搞清楚什么事,阄就抓完了。
对门化学系的牛春磊抓到了最好的那套房子,楼层、位置、户型他都很满意,范进中举似的飞奔回家了。乔增德抓到靠马路的那栋楼的顶楼,那栋楼旁边就是默认的垃圾集中地,为了减轻噪音,那栋楼的户型上不得已做了屋山背窗的处理。有三个五十多岁的老教授抓到了七分满意的房子,他们觉得能在退休前换一套面积更大的房子,已经很满足了,楼层在二三层,爬下爬下也不辛苦,因此几个人也都挺高兴。
乔增德沮丧地回到家,不知道该怎么跟孙平尧交代,她说自己盼望新房子盼望得昨天晚上都没睡觉,吃饭都在想给乔其装修个东日国风格的榻榻米。孙平尧要是看到顶层乔其的房间那根大管道,非手撕了我不可。乔增德懊恼极了,心想,又是一场酣战。
乔增德抓完阄就躲回书房里。孙平尧去买小菜了,准备庆祝一下来之不易的新房,应该正在回来的路上。乔增德犹如大祸临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孙平尧的失望和失望伴随着的暴风雨。
当孙平尧哼着小曲儿,一进门就兴冲冲地问新房的位置,乔增德头脑一热,顺口撒了一个圆都圆不上的谎:“牛春磊家口大,说祖孙几代人都来住新房,咱们家就三口人,我和他交换了。”
孙平尧先是一愣,再是不解,然后是不相信,再然后是愤怒,再再然后是盛怒、暴怒、狂怒。
她砸了花盆,又掀翻了餐桌,头发粘着汗水泪水糊在额头上,她想用尽所有力气想把乔增德的耳膜震破。
但她突然觉得日子很没意思,尤其是乔增德还有脸跟她算账,还有心思顾着那些总也改不完的破书稿,她有气无力地跟乔增德宣布:“乔增德,咱俩别在一块过了。”说完,她就要拉上乔其回娘家。
乔其上了初三,很快在孙平尧的哭诉里大体明白了“圣父”的起源。她看着乔增德蹲在地上的样子,丝毫不觉得他可怜,也不觉得乔增德舍己为人有什么伟大。她觉得乔增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妈妈或姥姥一时不给他出主意,他准能把事情搞岔劈了。他口口声声说都是靠他自己,可他靠自己的去办的事没一件能成。乔增德跟学生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跟学生说,为单位的事他立下汗马功劳,每次出马都马到功成,但为自己的事就自私不起来,一心为公惯了。乔其觉得他虚伪极了。为单位的事能办下来,说明对方看重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代表的单位,他也不是一心为公惯了自私不起来,而是他这个人就是没头脑,吃屎也抢不着热的。没本事就算了,认怂呗,积极寻求帮助呗,但他还总给自己往伟光正上找补,找补不上的时候就啰里吧嗦地抱怨个没完。乔其觉得,那些找她爸当老师的人都是傻缺,让一个干啥啥不行,只会满嘴跑火车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人当博士生的教授、导师,纯粹是傻缺教傻缺,傻缺不值得同情。
她拉起孙平尧,清脆地说:“妈,走,去姥姥家!”
孙平尧一见到毛秀春就嚎啕大哭,哭得毛秀春和张姐大眼瞪小眼。
乔其见孙平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镇静清晰地把她放学后的所见所想添油加醋地跟姥姥张姐学了一遍,她还没忘了学学乔增德蹲在地上划拉他宝贝书稿时候的动作和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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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秀春听明白了,安慰孙平尧说:“不就是套房子吗,以后还有,到时候你们提前跟我说,我给你们拿套比牛春磊还好的。现在就暂时将就些。日子都是越过越好,房子当然也是越建越好。”张姐点点头,拍拍乔其的肩膀,又搂搂乔其。
毛秀春见孙平尧还是哭,只好说:“平尧,现在的委屈,都是以后的筹码,凭我和你们校长的交情,他肯定也会觉得挺对不住你俩的。等再有好房子,他保准第一个就想到你俩,啊,别哭了啊。”
毛秀春说完就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为了掩饰刚才的话,她马上不耐烦地说:“哭什么哭,这么大的事你自己不上点心,交给乔增德去做,他能做好什么呀,他连楼房都刚学会看单元号,你让他就那么去抓阄,你干嘛去了?我看你就是活该!”
这样一副腔调,孙平尧倒有了反应,她委屈地回嘴说:“这怎么还怪上我了?房子的事是房子的事,我哭是因为乔增德他骂我!”
张姐叹口气,看着毛秀春和孙平尧,唇枪对舌剑才是她俩。张姐带着乔其去卧室,把客厅留给毛秀春和孙平尧,每次差不多都是这样。
毛秀春撇撇嘴:“骂你什么?你本来也不是贤妻良母。上次让你把螃蟹拿回去,你自己从小到大是吃够了的,可乔增德吃过几次?你嫌有腥味,连冰箱你都懒得放,就那么拿出去扔了,换了别人家还过不过了?有你这么过日子的吗?你就是惯的!你没看到当时给乔增德心疼的,他家过苦日子过怕了,那些特供见都没见过,你吃够了你分给你婆婆啊,还赚个孝顺的名声,乔增德也领你的情,就那么囫囵个儿带箱子扔了,也就你干得出来!乔增德也就是家里穷,读书人给你留脸面,但凡他家里有点儿底本儿,他都不能要你。”
孙平尧拍着沙发把手,抗议说:“妈,一码归一码,谁是你亲生的,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还夸上女婿了?他凭什么不要我呀?我还跟他离婚呢!”
毛秀春还想说两句,张姐从屋里出来,说:“乔其饿了,秀春,要不要先吃饭?”毛秀春使劲把话咽回去,听到乔其没吃饭,就让张姐赶紧给孙平尧和乔其盛饭。
孙平尧和乔其还没有吃完,乔增德骑着他的二八大杠,气喘吁吁地来接她娘俩。他喘着粗气进了门,也不像上次那么趾高气昂了,只是来回搓着手,掩饰着他的办事不力。乔其一见他,扔下筷子躲进舅舅孙平禹空出来的卧室去了。
乔增德脸上更挂不住,毛秀春却热情地给他添碗筷,什么都没有问。
夫妻没有隔夜的仇,乔增德从北东师范大学发给他的十万补贴抽出一万,作为给孙平尧赔礼道歉的礼物,歉意里当然还有两分别的意思。乔其回到家,乔增德讨好似的跟乔其没话找话,但乔其硬是好几天没跟他说话。
一个月后乔其期末考试,乔其除了语文稍稍及格了以外,其他科目全线飘红,物理只考了9分。赵东军的儿子赵洪涛和乔其是同班同学,赵洪涛的物理数学考了满分。赵东军在家长会上见着乔增德,他谦虚地表示,学习的事得顺其自然。乔增德瞬间就气炸了肺。
分房子的事成了家里的暗涌,时不时就翻滚一下,但乔其的成绩才真正让乔增德头大。照这么下去,乔其即便能勉勉强强上了高中,大学可连指望也别指望。要是考得差不多,乔增德还能使使劲,但是按照乔其的成绩怕是连个大专也够呛。虽然孩子是白眼狼,但乔增德却不能不为她筹谋打算。他堂堂大教授的独生女儿,上大专,他可丢不起这脸。
乔增德亲自去找了李仲森,他拿出十万补贴的五万递过去,请李仲森协调一下房子的事。李仲森只给张毅恒打了个电话,张毅恒就大手一挥痛快地说:“能让李校长亲自协调的人,那肯定不一般。为了人才,这是我的荣幸,三期工程,任乔教授挑选。”
在乔其读完初三的那个暑假,乔增德一家三口顺利搬进了天街新居。没过多久,北东师范大学下达了新的公派访学指示,乔增德立马申请去东日国介幢大学交换三个月。
北东师大响应瀛洲国教育建设需要,改“系”为“学院”,并建立了新的院系和专业,新学院挂牌为瀛洲语国际学院。乔增德从东日国回来后,摇身一变成了整个北东师大最先到东日国去的人。新成立的瀛洲语国际学院院长一职,轻轻松松成为乔增德的囊中物。
乔增德正准备大干一场,一场危机悄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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