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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听起来的确像是信了的样子。戴桁稍稍松了口气，对赵幼苓的话便没放在心上。只是临走，忽又想到什么，又拱手道：&ldo;敢问郡主是否认识那位出手相助的胡人？此人……来自戎迂？&rdo;赵幼苓在提起马车的事时，只说有人救了她，只字未提戎迂和呼延骓等字眼。突然间戴桁提到戎迂，赵臻的视线顿时落在了赵幼苓的身上。赵幼苓看他一眼，冲着戴桁微微一笑。&ldo;认识，那又如何？&rdo;她反问道。戴桁一愣，一时竟的确不如要如何。戎迂毕竟是中立的游牧部族，即便和吐浑关系不错，可至少明面上戎迂从未追随吐浑侵犯过大胤边境。且从前朝开始，戎迂便每时隔十几二十年，便会求娶一位汉人公主。前任大可汗身边就有一位先帝在世时，做主嫁过去的公主。如今的大可汗篡夺王位后，还不曾向大胤提出过和亲。因此，戎迂突然派了王子来为天子祝寿，实在是不得不叫人注意。只是除了注意，戴桁的确不解其意。&ldo;虽是认识，但郡主还是要小心一些。&rdo;戴桁想了一会儿道，&ldo;毕竟是外族，与我大胤子民不同，恐有异心。&rdo;他说着，往厅后看。赵幼苓上前一步，挡住他的视线，冷冷地瞪着他：&ldo;既然话说完了，郎君还不走吗？可是已经安置好了你那位&lso;同袍&rso;的遗孀？&rdo;戴桁张了张嘴，想起胡同口的马车里等着的母子俩，只好拱手告辞。赵臻颔首，亲自送他出门。见他还要转身告辞，赵臻道：&ldo;戴兄，韶王府和戴家的这门亲事，希望你回去之后能拒绝。皇祖母说过，要娶二娘的，是无妾无子的戴家子，而不是一个有了女人孩子，却满口谎言不愿承认的骗子。&rdo;说罢，赵臻冷下脸来：&ldo;从此以后，韶王府的大门将不会对戴兄打开。戴兄要如何安置那对母子，是戴兄自己的事，若是敢纠缠二娘，便别怪我向陛下参戴兄犯了欺君之罪。&rdo;这下话是真的说完了，不等戴桁反应，赵臻转身进门，一声令下，门房&ldo;砰&rdo;地一声关上了门。沉重的门板发出闷响，戴桁呆愣愣地站在门前，一时心悸不已。那一头，送走了戴桁，匆匆赶回前厅的赵臻，抬眼瞧见姐妹俩正站在檐下等着自己，当即几步上前，开口就道：&ldo;是大哥错了。&rdo;赵幼苓吃了一惊，再看赵元棠，显然也没想到会听到他说这句话。赵臻拧着眉头：&ldo;我原以为没能查出什么，那戴桁说不定就是个可信之人，二娘嫁过去，只要夫妻一心，即便日后戴家倒了，日子也不会难过。但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个小人。&rdo;他看着赵元棠：&ldo;二娘和十一，都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会一心一意待你们好的人。&rdo;得他一句&ldo;小人&rdo;，赵幼苓便知道，戴家的这门亲，算是彻头彻尾的了结了。她松了口气，心底大石落下一块。另一块，仍悬在半空，只等着夜深人静，有石子敲响了她的轩窗。她推开窗，便见着那张叫她心底落下另一块石头的脸。入春后的汴都，雨水充沛，不时便会下起雨来。入夜后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到夜半，风裹挟着雨滴砸在人身上，带来丝丝凉意。房间里亮着豆大的烛光，赵幼苓坐在灯旁，摊着书。半干的长发披在身后，泛着鸦羽般的黑色。有石子敲击轩窗的声音传来，伴着窸窸窣窣的雨声，一下，又一下。赵幼苓起身，推开窗。窗外，呼延骓穿着青色窄袖直身，一副汉人打扮，虽被雨淋的半身是水，但看着并不狼狈。他没说话，胳膊一抬，大掌按住门框，整个人就翻过了窗户，站在屋内。也许是力气大了点，窗子碰上墙，发出&ldo;咚&rdo;的一声。外头立即传来了茯苓的询问：&ldo;娘子怎么了？&rdo;&ldo;无事，只是碰着窗子了。&rdo;赵幼苓道。走回到桌旁的身影，比年前瘦长了很多，依旧还是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模样。就着屋内的烛光，方才站在窗前时看到的那双眼睛，明亮有神，比从前更清亮。呼延骓看着，终于觉得，眼前的少女真的长大了一些。&ldo;你……&rdo;呼延骓上前，正要说话，那头茯苓开了门进来：&ldo;娘子，三更天了，早些睡……&rdo;猛然间看到未出阁的小娘子屋里出现个大男人，茯苓差点叫出声来，还是见赵幼苓&ldo;嘘&rdo;了下，就要出口的声音戛然而止。&ldo;小娘子，那个……这个……要不要……茶？&rdo;茯苓原本还有些睡眼惺忪，这会儿已经彻底吓得清醒了，犹豫了会儿低声问道。她看看赵幼苓，又看看呼延骓，见男人身形高大，一双淡漠的眸子，气势骇人，有些担心地不敢退后。&ldo;娘子？&rdo;赵幼苓想了想：&ldo;去煮一壶热茶送来。&rdo;茯苓犹豫，到底有些畏惧呼延骓，没有多问，低声应喏，往小厨房去。赵幼苓回头，见呼延骓和刚才一样就这么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自己，愣了愣：&ldo;骓殿下。&rdo;她轻轻喊了一声。呼延骓抬脚走近，在外时没发现，踩在屋里就见靴鞋下沾满泥泞和青苔，一踩一个脚印。他低头，拧眉看着，似乎不太习惯。赵幼苓看着，不禁眉眼一弯笑了：&ldo;坐吧。&rdo;呼延骓闻言坐下。茯苓恰好把茶送了过来。赵幼苓斟了杯茶送到呼延骓手边：&ldo;这是江南的春茶，滋味鲜爽，和那些商人送到草原上的茶叶不同。殿下吃杯茶暖暖。&rdo;茶的确是好茶。呼延骓接过，还不必品，便能闻见强烈的茶香，等茶盖轻轻撇开浮沫，就能见着茶盏当中清澈的茶汤和色泽绿润的茶叶。显然，赵幼苓在大胤的生活比想象中好很多。来往关内外的商人，经常会将大胤各地的茶叶送往草原诸部。向往汉家文化的草原贵族，将饮茶当做一种奢侈的崇拜，但饮茶的方式略显得粗糙。赵幼苓见过的戎迂贵族当中，只有呼延骓喝茶的样子最有姿态。他像汉人，身上流着汉人的血，所以前世的时候，他才会选择离开改变立场的戎迂，投奔大胤。&ldo;大家都还好吗？&rdo;赵幼苓问。呼延骓沉默了一会儿，道：&ldo;有个矿洞出了点事。死了……一些人。&rdo;坍塌的矿洞底下，埋了不少赵幼苓曾经认识的人。他救不出那些人，只能就地将整个矿洞封死，充作他们的坟墓。赵幼苓呼吸一滞，想到曾经去过的那些个矿山矿洞，心底也知照着呼延骓平日里的规矩，会出事只怕不仅仅是因为意外。只是他不说，她便不问。她眼帘垂下，为他续了杯茶：&ldo;汴都势力错综复杂，虽不知你们要在这待多久，但还是请两位殿下当心一些。&rdo;呼延骓吃茶的动作微微凝滞：&ldo;所以，你还是受了委屈？&rdo;他说委屈几个字时，语气森冷。赵幼苓摇摇头：&ldo;哪里会受委屈。我如今是韶王亲女，又有天子亲封的郡主之名，我义父还是天子面前的红人，有谁敢叫我吃委屈。&rdo;呼延骓沉默了一会儿，道：&ldo;你回了王府，竟还找到了靠山。&rdo;&ldo;我的靠山是我义父。&rdo;她不敢把身家性命托付给韶王府，&ldo;不过，殿下来了汴都，只要在汴都一日，我倒能做殿下一日的靠山。&rdo;&ldo;不怕我犯下事来，连累了你？&rdo;赵幼苓不由笑了：&ldo;殿下会犯事吗？&rdo;能在戎迂那位有胆篡权夺位的大可汗，和叱利昆手底下活了那么多年的人，怎么会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随意犯下错事。比起呼延骓，倒是生性莽撞的阿泰尔，倒可能会惹出什么麻烦事来。得了赵幼苓的话，呼延骓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脸色一瞬冷下来，见她挽起袖子为自己斟茶，露出那一小截皓腕，语气又变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