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骓没说话,倒是阿泰尔哼哼两声,露着脖子上长长的几个血道子:&ldo;我可不敢乱闯,说两句话就叫你们汉人女人挠成这样,要是乱闯,怕不是就要被乱箭射死了。&rdo;一见这模样,那官员脸都绿了,见身边有人示意他罪魁祸首,他扭头往戴桁身后看,也没认出戴桁身份,只觉得后头那哭哭啼啼的女人实在是麻烦。&ldo;押下去押下去,戎迂王子为陛下贺寿而来,还没见过陛下就被人伤了,传出去叫其他外邦如何看待。&rdo;他说完,跟着跑来的一小队兵士,真就要伸手去拽琼娘。赵幼苓眼角一挑,道:&ldo;算了。那是戴家郎君的妻室,索性两位殿下并未受什么伤,不如就各位一步,免得让戴家面上难堪。&rdo;官员官职虽不高,却也是见过韶王府的两位郡主的。见赵幼苓如此道,当即便不再管,只意味深长地往戴桁身上看了两眼,最后视线扫过琼娘,他竟还叹息一声,摇了摇头。&ldo;两位郡主,既然已经无事。下官就先带两位殿下&rdo;官员擦了把汗,忙又操着半生不熟的戎迂话,同呼延骓说起话来。别人听不懂,赵幼苓听得一清二楚。戎迂的大可汗虽与吐浑关系不错,可显然是个脑子活络的,仍旧不肯全然站在吐浑那,与大胤为敌。是以,大胤天子寿诞,戎迂自然要派人前来。阿泰尔是这次的使者,呼延骓则是护送他来。鸿胪寺负责招待和照应,只是压根没想到人来得这么快,等鸿胪寺接到官驿的消息赶过来接人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乾湖边上。&ldo;走吧。&rdo;呼延骓应声。阿泰尔还想说话,被他用臂膀一把勾住脖子拖走。经过赵幼苓时,他忽得低头凑到她耳旁说了几句话。赵幼苓瞪大眼睛,只觉得拂过耳际的呼吸,叫人从脖颈处滚烫起来。等回过神,就见呼延骓已经走远。他说:&ldo;等我。&rdo;出了那样的意外,赵幼苓三人的踏春出游自然没了兴致。马车跑的很快,一会儿就回了韶王府。去追那辆行凶马车的护卫还未回来,赵幼苓并不着急。等下了马车,正巧遇上同样回府的赵臻。&ldo;你们……怎么回来了?&rdo;知道她们姑嫂三人要去踏春,赵臻从昨夜开始就叮嘱了许多。这一来一回不过才小半个时辰,实在有些意料之外。他看了看外头的天,万里无云,不像是天气转坏,所以提早结束的样子。赵幼苓看了看赵元棠,看到二姐脸上神情淡淡,还仔细安排仆妇去给随行的护卫及车把式送些茶点,赵元棠袖子里的双手攥了攥。&ldo;发生点事。&rdo;赵幼苓说着,将方才的事情,掠过呼延骓等人说了一说,又着重提起戴桁。&ldo;他身边那妇人,一会儿喊他表字,一会儿又称呼他为夫君,分明就是妻室的样子。那带在身边的小孩看着,也与他颇有几分相像,似乎是他的亲子。&rdo;&ldo;皇后不是说他无妾无子,所以才想着要结这门亲,代戴家聘二姐为妇。他这样,戴家难不成其实是知情不报,蒙骗皇后?&rdo;她到底没打算把那么大的一顶帽子扣在皇后的头上。是以,戴桁有子的事,一定是戴家的错。那样两个大活人,戴家上下那么多人,总不至于谁也不知。&ldo;世子,有位郎君登门求见,说是姓戴,字子迟。&rdo;门房跑来通禀,见几位娘子也在此处,忙又补充道,&ldo;那位郎君独自一人来的,二娘十一娘可要避一避?&rdo;韶王府没那么多的规矩,可这登门来拜访的人还是头一回见,也不知品行如何,万不能叫人唐突了几位娘子。赵幼苓本还打算继续说戴桁的事,闻声顿住,与赵元棠面面相觑,便相携往厅后避去。这是打算躲在后头偷听了。赵臻眼一眯,虽不愿见那不请自来的戴家子,可想着两个妹妹,还是挥了挥手。门房看懂眼色,忙往门外去迎人。不多会儿,戴桁便被引到前厅。赵臻头回见戴桁。这人生的很结实,是典型的武将。赵臻也曾经跟武将有过倒头睡一顶帐篷这样亲近的接触,知晓男人通常会在帐篷里说哪些荤话,评价谁家花娘身段最妖娆,哪家胡姬容貌最娇艳。那都是个人的喜好,他无权去过问和苛责。但叫他把最亲的妹妹,嫁给还没娶妻生子,就在外头藏了女人,还生下庶子的男人,缺是怎么都不会答应的。戴桁已经走到了人前,看见脸色明显不悦的赵臻,知道这一位便是韶王世子,双手抱拳,诚心道:&ldo;世子,不知世子妃和两位郡主可还好?&rdo;他倒是会做人,不急着寒暄,上来便先过问女眷的安危。换个时候,赵臻只会觉得这人确有好心,但偏偏前头有了赵幼苓的铺垫,又有赵元棠和顾氏的默认,他这会儿只觉得戴桁此人,委实有点小心机,专门套近乎来了。想到厅后藏着的两个妹妹,赵臻只想快点把这人打发了,淡淡道:&ldo;好在没出事,只是受了点惊吓,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就无事了。出门游玩,未料会出这等意外,倒是没想到打搅了戴兄的闲情。&rdo;戴桁心头一突,拱手苦笑。皇后姑婆传信至军中,说是想要再从戴家挑出一人尚主。一众堂兄弟中,只有他尚未婚配,自然就该由他来尚这个主。得知尚的是韶王亲女新都郡主后,他便开始好奇,将来要做他妻子的这位郡主,究竟生的什么模样,又是怎样的脾气。他这样的出身,大多早早就懂得了风月场上的事,也尝过男女之间的风流。他在沿海多年,身边来来去去,也不过才几个通房或者赎身的花娘。但沿海战事不断,又偶有天灾人祸,如今只剩琼娘一人还留在身边。他知道,成亲之前,不好让琼娘生下孩子。但琼娘得知有了身孕后哭求,还是让他动了恻隐之心,这才留下了他的长子。得知要尚主,他犹豫要不要去母留子,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将人带回汴都。哪怕是安置在外头也好,总归不能叫孩子不能认祖归宗,还没了生母养育。想到这些,戴桁面上越发恭敬起来:&ldo;方才两位郡主在乾湖旁见着的妇人,是我同袍的遗孀。因我要回汴都,她们孤儿寡母不好留在海边,怕受人欺凌,这才将她们母子俩一并带来。&rdo;&ldo;我们也是才到汴都,母子俩一路上听闻汴都有各色美景,尤其是乾湖春色无限,便央求我进城后先去看一眼乾湖。哪知会凑巧遇上郡主们……若是叫郡主误会,实在是我考虑欠妥。&rdo;沉着的声音,一字一字传到了赵幼苓耳中。赵幼苓简直要气笑了。撒一个谎,就要用千百个谎言,接二连三地填补上。那叫琼娘的妇人,当时一口一个&ldo;子迟&rdo;&ldo;夫君&rdo;,这也能说是她们误会,当她们都是聋子不成。再说,若琼娘真是同袍的遗孀,她也敢夸他一句照顾得当,这都把人照顾到床上,叫人又是表字,又是夫君的喊。届时,只要他敢光明正大迎娶琼娘,她就愿意将手头义父送她的庄子当做贺礼送出去。她越想越气,听着外头戴桁还要满口谎言,越发替赵元棠觉得委屈。这样的男人,理该被人乱棍打出去,免得污了人眼睛。赵幼苓想着,当即就迈腿走了出去。赵元棠想跟,却见她手在背后一甩,只好又躲了回去。&ldo;阿兄,让他走。堂堂戴家子,满口谎言,哪里有传闻中的君子坦荡荡。&rdo;赵幼苓的话毫不客气,连落在戴桁脸上的目光,都带了足足的鄙夷。赵臻回头,视线落在厅后没能遮住的绣鞋鞋尖上,旋即转身。&ldo;戴兄,既然你是才到汴都,不如就早些回去安置。&rdo;一瞬便明白了妹妹们的意思,赵臻脸上出奇的平静,黑眸不喜不怒地看着戴桁,&ldo;那对母子既是同袍遗孀,自然要好生照顾。只是下一回……莫要让人听见他们喊你夫君或是爹爹了。委实叫人误会。&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