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的,门外响起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叶天警觉地低声说:“是大竹直二。
方纯在最后的几秒钟内,急促地说完了与司马、华姿有关的内容:“华姿是国际反战联盟组织的亚洲区联络官,在二次海湾战争中深入伊拉克,执行反对盟军进攻的‘人肉盾牌’计划,最后死于乱军流弹。因此,司马痛恨美国人和伊拉克人,并发誓为华姿报仇,但不知为什么,他一直与美军、伊拉克青龙包括世界各地的黑道社团保持密切联系……”
“呵呵呵呵……”大竹直二人未到,笑声先至。
当他出现在门口时,方纯已经说完了那些话,跟叶天牵着手站在一起。刚刚她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憋得脸色通红,两颊恍若朝霞初升。
“打扰了,打扰了,本想再晚一些过来的,只是情况紧急,有些事要跟叶先生商量商量。”大竹直二已经换装,此刻穿的是纯黑的紧身衣,后背背着一只双肩挎包,里面塞得鼓鼓囊囊的。
叶天点点头:“正好,我也有事向你请教。”
大竹直二打了个哈哈:“希望我们是英雄所见略同,能够想到一起去。”
方纯意识到叶天即将提出“冒险探底”的请求,立刻伸手挽住他的胳膊,低声笑着:“叶天,来日方长,不能冒进,那不符合你的行事原则。只有好好活着,才能做更多有意义的事,不是吗?”
叶天还未表态,走廊里响起衣袂带风的飒飒声,一个瘦削骨干的黑衣女子轻飘飘地冲进来,向大竹直二报告:“山腹下所有爆破点安置妥当,炸药用量计精确算到最小单位面积四平方米。预计接到您的指令后,三十分钟内全部引爆,将所有通路破坏殆尽,永久地埋葬一切。敌人溃散后全部遭擒,无漏网之鱼。”
大竹直二脸上没有丝毫喜色,弯腰卸下背包,走到了电视机前。
“梅森将军也落网了?”他问。
黑衣女子回答:“是。”
大竹直二的脸色阴沉下来:“可他身边竟然没有一个随从,你不觉得奇怪吗?”
黑衣女子点点头:“是很奇怪,但篝火、洞口方圆五公里内,搜索不到残敌。据我猜测,他从国外一路辗转过来,急着会见司马,来不及跟那些化整为零蒙混过关的随从们会合,所以才会落单。这次,我们能把几路强敌各个击破,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您为什么不开心?”
说话期间,她曾向叶天扫了一眼,嘴角不自觉地飘过轻蔑的冷笑。
“是吗?是吗?是吗……”大竹直二拾起了裴鹊的摄像机,在手中轻轻掂量着,轻轻地自言自语。
“我们是否可以从泸沽湖战场撤离了?”她又问。
上一代日本人一直把中国看成是大小不同的战场,这一观点,在和平年代与二战时期并无区别。于是,他们下一代中的某部分,也从小就被灌输了这样的观点,接过上一代的菊花与刀,继续未竟的事业。山口组中,不乏此类极端人物。
大竹直二若有所思,没有急于回答,而是打开了摄像机。立刻,裴鹊拍到的视频再次出现在电视上。
“组织上对这两个人很感兴趣,我想连夜把他们送往三星堆那边的基地,当场审讯,视频同步传送到日本总部去,您看怎么样?”黑衣女子再次追问。这一次,她的眼神落在方纯脸上。那是一种狰狞、狡猾到极点的眼神,令人联想起挺着扁平脖颈、吐出血红信子、处于极度暴怒中的眼镜王蛇来。
“花轮书,你的话太多了。”大竹直二冷冷地说。
黑衣女子觉察到了大竹直二的不悦,立刻惶恐地低下头,不敢再开口。
花轮书出身于黑道世家,上溯三代,出过至少十五名超级刺客,是不折不扣的“刺客家族”。据传,从二战时期开始,发生在世界各地大大小小三十余起各国元首被刺事件,都跟花轮家族有牵连。至于花轮书本人,十六岁时从日本京都帝花贵族女子学院出道,擅长使用左长右短的“二刀流”,独力组建“帝花女子暴力团”,社团成员最多时达四千人。她的特殊才能被山口组大老板相中,最终被拉拢过去,成为山口组的中层骨干,连续得到了特殊的栽培机会,直至被日本黑道尊称为“京都第一女刺客”。
她的事迹,已经成了京都不良少女们的学习范本,被画成漫画书,在坊间广为流传。
叶天感觉房间里的气氛太过压抑,于是一个人走出门口,站在长廊上。
他已经决定步裴鹊的后尘,而不是退缩不前,错过最后一个探究熔炉的机会。每个人都会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或“留取丹心照汗青”,只看关键时刻如何选择。
“叶天。”方纯跟出来,忽然动情地自后面抱住了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的背上。
“什么?”叶天的心猛地一跳。
那一刻,他真的产生了奇怪的错觉,以为方纯就是当年的少女白晓蝶,因为当她带着浓浓的鼻音说话时,嘴里的热气扑在自己背上,痒痒酥酥的,煞是受用。
“如果她真的是她,那该多好啊!”他有些分神了。
“不要去好吗?不要去干傻事,裴鹊已经是盗墓探险界的绝顶高手,尚且不能从大熔炉里全身而退,你能有什么把握?那里面生满了带鳞长蛇,任何一条扑过来,都会瞬间夺人性命,而且尸骨无存。叶天,那些极度危险的事留给被金钱财宝烧红了眼的黑道人物去做吧,你是个好人,这世界需要你。”方纯闷闷地说,双臂越收越紧,仿佛唯有如此,才能把叶天留住。
“这世界需要我?”叶天微笑起来,“真的吗?”
“至少,我需要你这个朋友陪在身边,一起抵御风风雨雨。不要做毫无意义的傻事,炸药能毁灭一切,这个世界上并非每一个‘为什么’都能找到答案的。”方纯的泪涌出来,濡湿了叶天的背,起初温热,被夜风一吹,随即变得凉飕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