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回:“我想冷监丞似乎没有立场在这里同我说这样的话,赵偱怎样我自然很清楚,不劳外人费心。”
我今日实在是坐了太久,腿浮肿得厉害,当真很想去躺一会儿,我方想站起来,却听得她慢悠悠道:“你太会自欺欺人,宋婕的事,你分明就当做没发生过。”
“我不想听。”我站起来顿了顿,“冷监丞若是要见老夫人,还是早些去的好,否则过会儿天色暗了回去也不大好。”
“她母亲是汉人,所以她不是纯正的大宛血统,十六岁前她都不住在大宛皇宫里。若不是此次和亲,哪里能那么容易得了公主封号。你都不想想赵偱在西疆驻地,又怎可能跟大宛皇宫里的公主有干系?”她语速飞快,恨不得一口气将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一般。
沅沅在肚子里十分用力地踹了我两脚,下腹左边隐隐地疼,我抬手轻抚了抚,这才消停了下去。
冷蓉站起来,抿了唇道:“我只是提醒你,她就是个贱人,什么恶心招数都想得出来,跟她那个娘亲一模一样。你诸事小心,临产了别出什么事。”她拎起桌上的点心盒子,又说:“我虽不抱什么好心,但总觉得你万事乐观过了头。孩子是最没有错的,不该出事。”她出乎人意料地叹了口气,便拎着点心盒出了前厅。
我哪里是乐观过了头,我每一天都活得小心翼翼,生怕出了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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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漫长的孕期让我变得非常被动,许多事都只能等待再等待,什么样的消息,也都只能等着旁人来告诉我。快到临产期,下腹一直疼,下坠感明显,像针扎一样。我娘亲最后一次过来时带了产婆,让我一有情况便让人去找这位产婆。
产婆已是一大把年纪,她在一旁浅笑道:“当年温家大小姐也是老朽接生的呢,如今都到了大小姐生产的时候了,可真是岁月不饶人,当真是老了。”
时光流转本就如此,一代一代人,总是不知不觉老去。我想自己兴许也能够等到沅沅成亲孕子的那一天,以孩子外祖母的身份去打理备产之事,那该有多好。
我娘亲那天临走前又嘱托了我许多,本还要帮我备一些孩子用的东西,我说府里都已备好了,她这才放心地带着产婆走了。
我一日日算着,不知不觉却已过了产期。据闻朱文涛很忙,第九个月时他便没有来过。我总觉着有些不对劲,往日里沅沅总是活泼得很,如今却悄无声息的,都不踹我了。老夫人也琢磨着怎么还不生产,便说找其他医官过来瞧一瞧。
这日我在府里等医官,医官却迟迟不来,我坐着难受,便起身去后院走一走。夏末初秋的阵雨还是闷着人难受,黑压压的云层蓄足了水,却一直这么压在头顶,连个要落雨的迹象也没有。园子里的树叶忍了一夏天烈日的灼烧,颓靡地耷拉在树枝上,纹丝不动。我从花架子底下走过,“啪嗒”一声,熟透了的葡萄从藤蔓上掉了下来,摔了个稀巴烂。青白色的籽从紫酽酽的果肉里头露出来,颇有些凄楚的样子。
我慢慢往里走,抬了手轻轻摸着肚子。沅沅,是最近太闷,你不想出来了吗?还是变得懒怠了,不想踹我了呢?爹爹就快要回来了,你不想快点出来见到爹爹吗?
我一下一下地慢慢抚摸着,就听得后面突然有人跑了过来。我转过身,瞧见是府里的小厮,便问他是医官到了么。他微喘口气,回说:“少夫人,孙讲书过来了,在前厅候着呢。”
孙正林来得如此不是时候,我叹口气往前厅走,还未到门口,便听得里头传来争执声。是孙正林的声音没有错,可另一个,却是成徽的声音。
我腹部不舒服,蹙眉走进去合上了门,看了他俩一眼,便坐了下来。
一道闪电划过,紧随而至的便是一声闷雷。
“你们两个人一起来,必定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我叹口气,“说罢,到底什么事。”
孙正林此刻却闷了,成徽道:“今日不是时候,我们还是改日再来罢。”
我瞧了一眼成徽的样子,又看看孙正林:“怎么看样子,是正林逼你来的?”
孙正林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在一旁的椅子里坐了下来。我瞧他这大半年似乎瘦了不少,脸上都快没肉了。他素来依靠母系那一族,就连姓氏都是随了母亲,如今母系一族遭受重挫,影响到他也是难免的。可要说诉苦,应当是事发时来才恰当;若顾忌我在孕中,怕影响我情绪,也不该现在来。早不来晚不来的,偏是这个时候,那恐怕是真有事。
成徽也不回我的话,偏过头去同孙正林道:“你既然不放心连永,现下来看过了,也趁早回去罢,省得过会儿下大了雨,就不好走了。”他依旧这么一副不愠不火的样子,方才的争执倒像是我看错了一般。
孙正林像是憋了很久一样猛地拍了桌子道:“你说说看你都做了什么!”
我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外面又是一道闪电划过,一声响雷之后,便是瓢泼大雨。
雨点打在房顶上的声音异常清晰,屋子里没有人说话,成徽蹙了眉,看着孙正林道:“我都说了改日再来,你今日这样又是想要做什么?”
我吸了口冷气,下腹部的胀痛感越发明显,感觉很不对劲。我握紧了椅子扶手,抬了头道:“我恐怕没闲空管你们的破事了。”我停下吸了口气,“我觉得不大对头,让府里小厮去喊产婆,拜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