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要不是他放弃了关抽油烟机,转身面对厨房后门,就不会看见两个人影转过楼角。后门好像只是通向天井,天井里怎么来了人?他本能地往地上一蹲,然后努力一点点往洗手池下挪。他可以听见有人进了门,似乎并没有在厨房逗留,直接走出去了。
他的目光,停留在洗手池下的一个大桶上。
一大桶油,花生油、豆油、还是菜籽油?桶上没写,他拧开桶盖闻了闻,菜油。
他豁然开朗,这是他一直感觉在整个计划中缺少的东西!令他犹豫的东西。
多一桶油,多一份筹码。
洪汉友觉得身上陡然增加了活力,缓缓站起身四下看看,厨房里没有人,这是他的天下了!他又在厨房里的所有橱柜中翻找了一阵,在墙内储藏室中又找到了一个10立升的铁皮柴油桶,满满的尚未开封。
大厨李万祥用煤气烧菜,但厨房的四个灶里有一个是煤气柴油两用灶,平时都用煤气,柴油只是备用。
他提起那桶柴油,想了想,把桶放下,将后门关紧,锁上。又把厨房的玻璃窗关紧,高高卷起的百叶窗帘放落。这就好了,一个封闭、私密的空间,不久就将充满了油气。
洪汉友开始往地上倒油不久,警笛声就响了起来。他一惊,桶险些翻倒在地。他定定心神,看来,自己的猜测不错,有人要抢劫潇湘!警察来干预了!
这说明,自己的动作也要加快!
他转念又一想:恰好相反,自己本来就不要卷入什么抢劫中去,让警察处理好抢劫案,让戴向阳和郭子放重新坐下来,宾客都再济济一堂,那个时候才是他和戴向阳好好谈谈的最佳时机。为此,他等到晚上都没问题。不过那个时候厨师也回来干活了,看到一地的油怎么办?
到时候再说吧,要把这些油清除掉也不是一两分钟的事。
于是他继续开始往地上倒油,倒完柴油倒菜油,倒得还算比较匀,唯一不得力的是双脚,难免会踩到四处横流的油,脚下黏滑,行走艰难。他慢悠悠地做着,甚至有余力琢磨出了怎么关掉抽油烟机。
这下可好,洪汉友可以听见外面的任何声响,警察冲上楼的脚步声会提醒他躲一躲‐‐警察会认为抢劫发生在厨房吗?当然不会,就算来了,他有足够的时间跑出后院,他们顶多也就看见厨房一地的油和歪倒在地的油桶。
油桶倒地的结果就是流了一地的油。他听见了警察的喊话,不是很清楚,但大致听出来楼上有人做人质,好像他们要谈判。他想,那就再等等吧。
漫长的等待中,他的肚子开始咕噜噜地叫,不久前吃的那半个黄馍馍显然不够挡饱。他走到那几盘叫不上名字的出炉菜肴面前,自己笑了笑,开始一盘盘消灭。吃到一半,觉得还是少了些什么,走到调料柜前,看见一瓶厨用汾酒,立刻笑纳了。
酒足饭饱,洪汉友觉得有些奇怪:警察早就到了,也喊过话,怎么过了这么久,自己一顿饭都吃下去了,还不冲进来救人,和劫匪搏斗呢?他努力放轻脚步,走出厨房,经过短短一段走廊,来到楼梯下。他可以隐隐听见楼上有人在说话,说话的语调似乎挺友好,不像有什么危机。
洪汉友觉得奇怪,想了想,又侧耳倾听了一阵,好像在说什么亏欠不亏欠的。
虽然白吃了一顿饭,我们洪坪还是被亏欠的!说的就是你,戴向阳!
他不确定戴向阳是否一定在上面,但如果他在的话,这时候应该是在受制的状态下,自由的只有劫匪,不是吗?
我也是自由的,难道这不是个很好的机会吗?
我还在等什么呢?
洪汉友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走上楼梯。
5月20日下午4:45左右,江京市余贞里抚松巷&ldo;那老人到底说了什么,让戴向阳那么受刺激?竟然跳起来和他拼命?&rdo;巴渝生问。
那兰说:&ldo;我感觉并非某句话刺激了戴向阳,而是今天发生的一连串事件,包括在他心里早就有的什么秘密,以及那老人的逼迫,导致了他的一反常态……当然,我从来没见过他的常态,根据认识戴向阳的人评估,梁小彤、戴娟他们,似乎都认为他应该是那种比较hold得住的人。&rdo;
&ldo;那老人不善言辞,他说得很乱,很激动,不过好在我们大多听懂了,戴向阳的鑫远集团以前在他们那里开钨矿,征地征山,逼得他们几乎没了活路,后来总算答应让他们在钨矿做工,混口饭吃。近年那钨矿不景气,这些本地人无工可做,农田山林又都已经被破坏和污染,无法用来生存,他们和集团、当地政府交涉无效,都不知该怎么办。这位老人,选择了最极端的一步。他逼着戴向阳当场签字画押,要让集团拿出五百万救济二十多户村民的生计。否则,要跟他同归于尽。他还说他已经在厨房地上浇满了油,还剩了一些一路洒上楼梯,所以只要在这里点火,厨房也很快会烧起来。&rdo;
巴渝生问:&ldo;戴向阳的反应是什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