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披了件天青色的大袖,捻了温软的银丝在袖面上绣成竹枝。烛光跃然其上,恍然间仿若置身神宫的那片竹林,她抬起手来,按在他的后脖,稍稍用力指腹便浅浅地陷入了风池穴,她唇角勾笑,“怎么试?”
息何被她捉拿住,唇只与她相隔两指,她许是走得有些热,领口微敞,露出了雪白的肌肤,沟壑隐约可见,息何的声音有些哑,“殿下想怎么试?”
他欲得寸进尺,她却骤然收手,拢好衣襟,“天色不早,孤该回去了。”
令仪站起身来正要离开,听到息何说,“殿下信臣么?”
她回头去看,息何漫不经心地在提壶添茶,“殿下若是信的话,那便不要回房,也不要随意走动,让侍女先行回去,并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今夜歇在臣这里。”
他正对上她略带疑惑的目光,略带了笑意,“殿下府中很不安全,但还好有臣,臣在这里,殿下就是安全的。”
令仪沉默了片刻,“神官让孤留宿的理由实在是牵强。”
“臣只是想与殿下多些相处的时间而已。”
她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将外衣脱下后递给了他,然后转身打开了门,朝外面喊了句,“东阳。”
那声音被深秋的夜风吹得凛冽,东阳听见令仪的声音,颠颠地跑了过来,“殿下,要回去了么?”
她眼神不住地往里面飘,方才她都瞧见了!两人的影子被烛光映照在窗纸上,贴得那般近,看得东阳脸红心跳,她觉得自家殿下多半是瞧上这位神官了,不然为什么待他处处都是不同的?想到这里东阳东阳竟觉得有些欣慰,总算是有其他人能陪着殿下了。
这种心情与自己闺女好不容易遇上了心上人无异,东阳一面担忧这位神官不是很靠谱,一面又觉得感慨,神魂都飘远了,令仪喊了她三声她才回过神来。
“啊,殿下,您说什么?”
令仪看了她一眼,“孤让你先回去。”
“那您呢?”
“孤今夜歇在这里。”
果然!东阳精神为之一振,正想要问令仪需不需要她也留在这里,夜里万一折腾得很了她说不定还能端茶递水什么的。她虽然平时嘴上讲得天花乱坠,但毕竟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对此好奇的很。但她还没能开口,却突然发现本来穿着天青大袖衫的令仪如今只着交领站在她面前,往深处想,她蓦地面色通红,殿下与神官都已经开始了么?这便将衣服脱了,不愧是殿下,实在是利落干脆有魄力,难怪要她快些回去了。
令仪没发觉东阳神色有异,还对她叮嘱道:“直接回你房中,离孤的寝房远一些。”
东阳对于今夜不能守在令仪身边替她端茶递水加油打气,觉得有些失落,她闷闷地垂着头,令仪不晓得她突如其来的沮丧是为何,只当她是有些困了,微微躬着身子问她,“孤对你说的话,你记住了不曾?”
她说记住了,令仪看着她走出临风院后才回了屋内,那件大袖衣衫已经不知所踪,神官坐在灯烛下,衣领严实,密不透风,眉眼间似有笑意,“殿下要就寝了么?”
美色当前,令仪却坐怀不乱地说道:“孤有些冷,神官这里有衣服么?”
关系似乎更亲近了些,息何是这样认为的,她能够肆无忌惮地向他讨要衣物,也能毫不犹疑地相信他所说的话。在他的记忆中,她是从不肯轻信于人的,或许是因为他的坦荡将她感染,这样很好,其实很多事情只要他不袖手旁观,就不会重蹈覆辙。
他替她寻了件黛色长袍,并取出一盒棋,玉白与曜黑,落定在天罗地网之上,她眉眼间笑意飞扬,“哦,神官要与孤手谈一局?”
这一局棋下得格外胶着,令仪怀揣有心事,情绪落在棋盘上也就变得敷衍起来,纰漏百出,被对方捉住了又回过神来要反杀一把,直至丑时的漏声响了也没能分出胜负,令仪看着满盘的黑白子,说道,“神官是在敷衍孤么?”
他挑眉,“是殿下心不在焉。”
“孤只是在想,神官为什么确信今晚孤会有无妄之灾,”她捻起白子来,却没有落在棋盘上,而是搁放在下颌,她下颌的弧度很是赏心悦目,莹润胜过白玉棋子,“从孤第一次见到神官起,每次与神官的相见都很凑巧。温泉池中是,枫林湖畔也是,神官都出现得恰到好处,是不是神官真有预知后事的神通,能够看清孤的命途?”
息何的视线一直不曾从她脸上移开,他不关心局势,她说他敷衍也名副其实,听她这样问,他摇了摇头,“臣说过,那并非是臣与殿下的第一次相遇。”
她问他是否能预知来事,他却说起相遇来,分明的答非所问,或许是深谙每个人都有苦衷的缘由,令仪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追问下去,只是问,“所以神官是在帮孤?”
“臣以为臣做得够明确了。”
她却笑了,“但在孤看来却都是目的不明的好意呢,有句话神官应该听过,无事献殷勤,后边是什么来着?”
“那臣应当是后者了,”他眼底的神色动人心弦,“臣……”
他的话还未说完,本该是寂静的夜里,外面突然传来了骇人的惊呼声,“不好!快来人!府内走水了!”
走水?令仪神色一顿,再看向息何时他却是一幅了然于胸的神情,他向她摊了摊手,“轮到殿下了。”
他话里的深意令仪自然懂,她将手里的棋子放下了,起身理好衣襟,侧首看向他,“神官要与孤同去么?”
他自然是不会去的,她要乘扶摇而上青冥,他若是过多的干涉,只会拖绊住她的脚步,息何微笑道:“殿下恕罪,臣该睡下了。”
“神官好好休息,孤日后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