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安收起这些沉重的思绪,又给雷刚递了一根烟:“我的话,听着有点刺耳,你忍着点……”
“听得出来,都是实话,无所谓刺不刺耳。”
雷刚也没有想到,在自己即将走向人生终点的时候,竟然会与人谈论人生问题,而且这个人还是他之前想杀而没能杀掉的陈长安。
他不得不承认,在文斗面前,武斗相形见绌。
“现在能不能回答我那个问题?我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伤害叶青?”雷刚叼着烟,等着陈长安释疑解惑。
陈长安回道:“因为你是人。”
“这什么逻辑?”雷刚听得一头雾水。
陈长安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只要你是人,你就会有人性弱点,事情就这么简单。”
闻言,雷刚郁闷地吸了一口烟。
人!
在陈长安眼里,他雷刚也是人!
也不知道这算褒还是贬,反正他是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这令他想起了以前在中东战场上曾听到的一句话:子弹的射程是有限的,而思想的作战范围是无限的。
以前他觉得这就是句屁话,觉得思想不能杀人。
现在想想,无知的似乎不是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东小老头,而是自己这个不识四书五经六义的匹夫。
“我没话说了,抓我之前,能不能让我跟叶青单独聊两句?”雷刚听着窗外的雨声,神色落寞到了极点。
陈长安皱了皱眉头,心想话都没聊透,就想闭嘴?
稍作思索。
陈长安意味深长地回道:“不急,我会给你一个和叶青单独相处的机会。距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我们再聊聊别的。”
“你想聊什么?”雷刚问。
陈长安若有所思地说:
“之前你说:相比被那些黑心老板奴役,你更喜欢端着枪在战场上拼命;最少你手里有枪,没人敢克扣你的劳务报酬。”
“这话对我的触动很大。”
“试想一下,当一个人需要用枪才能维护自己的尊严与劳动所得时,这样的社会是何等的悲哀?它违背了文明的底色。”
雷刚轻笑:
“你是社会的管理者之一,责无旁贷,你确实应该忏悔。”
陈长安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所以我想跟你聊聊这个问题。我可以肯定一点,在最近这六年时间里,就算你手里有枪,你依旧没有摆脱被奴役的命运。那么,究竟是谁在奴役你?你心里明白。我实在想不出你维护他的理由。”
最近这六年,雷刚一直为姚涛做事。
此刻雷刚的脑子里,首先冒出来的人物就是姚涛,顿时也意识到陈长安想聊这个问题的深意。
雷刚郁吸一口烟,声色沉重地回道:“你又想套我的话。”
“你给我一个维护他的理由,只要你的逻辑站得住脚,有理有据,我便尊重你的决定,不再提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