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桌上的油灯越来越微暗。
陈长安起身将灯芯往上提了提,再剪去灯芯上的残灰,那焰苗立马高涨了许多,屋里也亮堂了一些。
雷刚吸着烟沉思片刻。
开口便批判:“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我不能像你们官场上的某些官僚一样,吃着老百姓的饭,还反手砸老百姓的锅。”
“你说的那种官僚,确实有,但他们一般没什么好下场。”
陈长安先含笑肯定了雷刚的观点,安抚雷刚的情绪。
随后又话锋一转:“但你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件事情,未必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怎么就不是天经地义的事?”雷刚反问。
陈长安不急不躁地辩析:
“真正的天经地义,必须建立在公平、公正、自由的基础上,等价交易。”
“而人命是无价的。”
“你为他杀了多少人?他又给了你多少钱?这并不是一种公平交易,本质上对方依旧是在奴役你,只是换了一种奴役方式。”
“缅甸玉矿的老板,用鞭子奴役你,那是一种最低级的野蛮行为。”
“而那个懂法家思想的商人则会知道,在新的时代,像辱民、虐民等过时的野蛮行为是行不通的,需要与时俱进。”
“他会根据你对事物的认知深浅,衡量你的欲求值。”
“然后根据你的欲求值,给你开一个你认为很划算的价码,让你乐在其中,让你以为自己捡了一个大便宜。”
“譬如说你去找工作,有些老板会问你的期望月薪是多少。”
“这种做法,本质上就是探寻你的欲求底线。他不是根据你的劳动价值来给你开价,而是根据你的欲求值来开价。”
“可你的欲求值,它并不能真实反应你的劳动价值。”
“请你告诉我:”
“这种不公平的交易,它怎么就成了天经地义?”
“就好比我想招一个全职保姆,把我全家人从繁杂的家务中解放出来。原本我应该根据对方的劳动价值,给对方一万块钱一个月。”
“但那个保姆是乡下来的,穷了一辈子,她也不认为自己的时间很值钱。”
“她只要3000就心满意足。”
“这个时候,我给她3100块钱一个月,稍微超过她的预期,她立马就对我感恩戴德。”
“请问,我是不是在奴役她?”
面对陈长安的长篇大论,雷刚一个头两个大。
用力地吸了一口烟。
吐出来的仿佛也不是烟,而是无尽的惆怅。
在此之前,他曾一直认为:所谓的公平,就是你情我愿。只要交易双方都满意,那就是公平的交易。
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自己一直没有摆脱被奴役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