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苍生道衣钵,便?护苍生。易渡桥的意思再明?白不过,那缺了血德的剑灵是靠苍生道心硬是从扶正剑里拔出来的,根不在剑里在道心上,硬来行不通。唯一能破解的办法就是再找一个苍生道的传人,用自己的道心压过李阅川的道心。但?说?得容易,做起来难。且不说?元婴与大?乘之间的差距太大?,就说?道心压制过后岑砚还能不能有命在就是个大?问题。退路易渡桥替他想好了,如果岑砚不想干随时能带岑小眉往断月山庄躲,山庄地处偏僻,扶正剑灵一时动不了他们。但?他走了,大?楚又?该怎么办呢?岑砚伸手托住了落下的剑锋。扶正剑灵瞬间化成?了白雾,掉在地上的扶正剑黯淡如凡铁,被玄晖峰上血气未散的风一吹,像柴火烧尽了的余温。白雾受到了牵引似的往岑砚的掌心里扎去,一切都发生得平静无波,比水滴落入湖面还要再悄无声息。岑砚与扶正剑灵一同沉入了玄晖峰。他生前碌碌无为,空有许多因?为幸运至极而得来的称号,还没?一棵灵草重。天等灵骨,苍生道心……岑砚是苍生道的最后一杆旗。受到了灵力的滋养,丛生的藤蔓飞快盘踞在了岑砚沉入山中的痕迹之上,很快便?将其掩盖得一干二净。地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整个大?楚回归平静。许风有些担心地看向默然而立的少女,生怕她会?悲伤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但?他想象的场景终究是没?有发生。岑小眉下意识地摸了摸心口,就在刚才岑砚赴死的时候,她觉得她整个人都要被两种莫名的情绪劈成?两半。一半叫嚣着要她放下大?局去救兄长,另一半又?判断说?只有这一种破局之法,若是此时加以阻拦,必定功亏一篑。后者?占了上风。都说?兄妹血亲间皆有感?应,此刻岑小眉的心空落落的,她却体会?不到何为悲伤,何为痛苦,更不明?白为何要阻拦岑砚,遂也不会?落泪。无情道本该如此。“保护兄长”与其说?是她的愿望,更不如说?是那个未曾筑基的岑小眉的。她终其一生,都在大?惑不解地完成?年少的愿望。尘埃落定后,万物都在恢复正轨。苗疆,陶家峰轰然倒塌,古老的油灯碎了一地,陶家人不待逃出去就已经与族中数百年的秘辛共朽。剑冢亦不知所踪,再不可寻。唯有多年后人间多了个“莫先生”,专做打铁的活计,打出来的马掌比附了仙术的还结实。南疆,银莲宗与合欢宗的修士不知何时混在了一起,地动停了,上百个修士不约而同地往地上一坐,间或还给旁边芥子见底的修士递两块灵石。缓过气后,两派弟子形象生动地演绎了一出何为“大?眼瞪小眼”。方才还和谐非常的气氛陡然变了。仇敌相见,异常尴尬。北蒙,碎土与草叶子齐飞,满草原乱窜的羊结结实实地拱到了嘎尔迪的腿,拱得他一屁股坐进?了半塌的包帐之中,差点没?让木棍子杵了腰。断月山庄与不回头关除了塌了几座屋舍并未遭到大?害,祁英被余震抖了满脑袋的树叶子,摆了摆手:“替我修书一封,多谢易庄主。”东楚,天枢学?宫与问天阁在凡间历练的弟子们已经自发地四散开来,去往每一处城镇救治凡人。丹修的药不要钱似的散了出去,器修替凡人们修好了破破烂烂的屋舍。阵修与符修的各色法阵符文转瞬贴遍了街头巷尾,将余震压回了地底下。至于剑修……剑修感?觉他们能帮人劈个柴火。西域,眼见红云终于散去,易渡桥暂时松了口气。经过淬炼后的神识明?显比之前凝练,她摸了摸不安地缠在她万重山的脑袋,低声道:“我知道还没?结束。”她又?向刘凭云说?道:“我们去找谈妙。”崔漱冰心领神会?,将一把月息按进?了传送法阵的阵眼之中。“此阵连通问天阁。”崔漱冰以他一贯的口吻说?道,“寻人符的确指向的是问天阁的方向,不过……”发生了这么多事,或许凶多吉少了也说?不定。易渡桥斩钉截铁:“不会?。若是谈妙出事,断月山庄不会?没?有反应。”整个护山大?阵可都是齐瑜修好的。闻言,崔漱冰不再多说?。几人站进?了传送法阵之内,易渡桥忽然道:“崔峰主,劳烦你?把云云送回山庄。”月息莹莹闪烁,刘凭云急道:“师父,我能拔剑了!”“问天阁上太过危险,与你?拔不拔剑无关。”令人眼花缭乱的光影之中,易渡桥道,“去吧。待日后你?筑基了下山游历,天大?地大?,风景众多。”刘凭云的身影消失了。崔漱冰笑道:“这回为何不带她同去?”易渡桥认真道:“已经够了。”如今刘凭云刚拔出了岐玄剑,正是新鲜的时候,执意要同她去也是情理?之中。但?人的潜力虽然无穷,但?一日之中能开掘的还是有限,再逼下去怕是要适得其反。枯荣峰上,崔漱冰的屋舍中光亮一闪,三人落在了屋舍正中。那屋舍里陈设简单却精致,许是栽种灵草得缘故,灵气充裕得能和玄晖峰媲美。甫一落进?房里,天贶登时便?觉得周身的疼痛少了许多。他神清气爽地深吸了口气,心想问天阁还真是财大?气粗,连灵气都比断月崖上浓郁许多——得想办法引点回去。他这边肚子里坏水咕噜噜地响,那边反倒是易渡桥先注意到了他长时间的沉默:“天贶。”天贶脸上的笑意闪出来似的,眼角眉梢都挂上了明?快的弧度:“我在呀。”“在想什么?”好歹是在崔漱冰的地盘,易渡桥没?着急铺展神识,算是给他个身为地主的面子。她问话不过只是客套,顺手摸了把天贶的头发,“该干活了。”天贶道:“在想主人何时才能同我说?话。”趁机卖了个乖,他这才十指相抵,结了个手印:“寻!”灵力顺着齐瑜的气息一路探寻,最终停在了岑砚居所旁边的小屋舍里。三人俱是一愣。“你?是不是说?……那什么姓祁的在这和姓岑的一起住。”天贶跑出洞府,指向祁飞白的住所,“那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凡人吗?”他方才探查了番此处的气息,确认里边住的是凡人无误。崔漱冰低声道:“若被人附身,想来看起来也只是凡人。”他向易渡桥两人做了个礼,“是我失察。”枯荣峰主的礼天底下没?几个人受得起,整个枯荣峰都随之哀鸣起来,灵草一息之间全?打了蔫,树上片片落下枯叶。崔漱冰骇然直起身:“怎么会?。”仿佛在应和他这句话一般,一道磅礴的灵力掀翻了祁飞白居所的房顶,直冲天际。晚归人(十七)坏了。仙鹤的哀鸣撕破了刚刚平和下来的气氛,岑小眉蓦然转头?,看向枯荣峰。方才被李阅川耽误了一时半会,把祁飞白忘了。庭院中,祁飞白安然坐在中央,枯叶在他身边与风同和,沙沙作响。大阵上?血丝似的符文从他的脚下开始往外蔓延,越过山腰,触及山脚,一路笼罩住了整个枯荣峰。此时的祁飞白远没有他看起来那么自在,他只觉他的神魂被囚禁在了一方小木盒里,连动动手脚想松快些都困难。透过木盒的缝隙,他依稀能看见外面的景象。荀洛堂而皇之地占据了他的身体——直到此时,祁飞白才知道是他轻敌了。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邪修远比他想的要阴险狡诈,从一开始荀洛就?没想过要与他共生,荀洛要的是吞噬掉他的神魂,从而占据“祁飞白”这副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