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坐回了原位。刘凭云二?人并?未发?现异常,唯独齐瑜抬头看了她几回,见易渡桥并?无想解释的意思才问道:“怎么回事?”易渡桥点了点桌面:“他的手上沾了味道。”和那?个一直跟着他们的“人”一样的味道。晚归人(二)易渡桥突破至化?神后断月山庄声名迭起,隐隐有了?要压过其余两大邪修门派独占鳌头之势。虽说闻名而来的投奔者越来越多,其中或有零星的正道修士,也在易渡桥唱黑脸齐瑜唱白脸的手段下安分下来。自此之后山庄诸事算是井井有条,俨然有了?一方门派的模样。不过易渡桥从不收徒,往往是将洞府里那些藏书散给门人,任由他们自己?琢磨去。最多也不过是路过时指点几句。按照她?的话说,修行一道本就天生地长,若都像正道修士般囚困于前人定下的框里,倒失了?本真,何谈修行?而在风平浪静了?数年之后,易渡桥拖家带口地来西?域一趟自然不是为了?散心。“那人追了?我们一路,未尝不会是愁杀人的眼线。”窗外?夜色深深,齐瑜的手?指曲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敲着桌面,“尊上可要将他抓回来审问?”在床帐里,刘凭云和小荀洛还没到要顾忌男女之别得年纪,正睡得香。易渡桥微微抬手?,无形的灵力便将他们身上的锦被往上扯了?扯,盖住肩头。她?“嗯”了?声:“派去问天阁的探子有消息了?吗?”齐瑜早有准备,回答道:“易行舟死后东楚境内生变,元烈帝趁机谋反登基。他乃是楚帝的亲弟弟,没道理不知道苍生道心之事,这些日子倒是派人上过几回苍枢山,探子也跟着查探了?番——玉玺应当不在问天阁内了?。”易渡桥不经意?似的往窗外?看了?眼,月色映入她?的眼底:“还有呢?”齐瑜继续说道:“方才衣锦乡里人多耳杂,属下不便多说。探子戴了?暗蝉皮装作?岑砚的模样……”听到这,易渡桥的眉梢一挑:“你们办事胆子很?大。”“……混进去之后,发现李阅川的洞府有些异样。”齐瑜笑了?笑,算是接受了?易渡桥的夸奖,“玄晖峰对外?宣称掌门闭关是为了?度飞升天劫,如今真正处理事务之人是岑家兄妹。但当真去看了?才会发觉不对,哪有苍生道修士的洞府是被冰封上的?分明?是无情道的剑气所?为。”能在玄晖峰里出剑的无情道修士别无他想,只有岑小眉一个。这事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李阅川已经虚弱到能被岑小眉一介金丹修士给封印住了?,二是他自己?主动要求岑小眉替他封住洞府的。可这能为他带来什?么好处?易渡桥皱起了?眉,齐瑜见她?没说话,便继续说道:“此事属下想不太分明?,不过毕竟是问天阁的家事,你也不必多加烦忧。”她?言归正传,“而愁杀人近些日子在西?域活动的传言经查证并非作?假,玉玺也有极大可能会在他们手?中。”此次西?域之行,正是为了?拿回玉玺。李阅川如今情况不明?,但易渡桥能确定唯一一件事——一个道心被别人拿捏在手?里的修士,是绝对不可能飞升的。从易行舟的行事风格足以?看出,愁杀人做事向来是以?“乱”为主。他们不在乎什?么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干的事比邪修还邪。大乘修士足以?将天下所?有修士碾为尘土,李阅川落在他们的手?里,无疑会变成一把邪刃。“在愁杀人动手?之前将玉玺找回来。”易渡桥直截了?当地下了?命令,说完,她?伸出手?往窗外?一捞,“听够了?没?”一道人影从大开的窗户中飞了?进来,易渡桥拽住他的脖领子,扔到了?地上。隔音阵法笼罩住整个床榻,刘凭云吧唧了?下嘴,翻了?个身,连眼睫都没动。齐瑜伸脚踢了?踢那人,正是白天那店小二。见他没反应,下意?识抬眼看向易渡桥。“……没死。”易渡桥另一只手?在他额头上一点,神情稍显意?外?,“那个人的气息没了?。”听完消息就跑了?吗?就在这时,西?域夹着沙子味的气息随着晚风翻卷而入。易渡桥:“交给你了?。”齐瑜眼前一晃,那昏迷过去的小二就到了?她?的脚边。锋锐的鬼气追着那一闪而过的熟悉气味出了?衣锦乡,易渡桥迅捷如风,确认波及不到城中百姓后方才探手?往那逃窜的人身上一搭。摸了?个空。易渡桥短暂地与?那虚影交了?回手?,她?甚至还没使?出全?力,就差点没给对方拍碎了?。易渡桥:“……”碰瓷呢?好歹也是一方鬼尊,易渡桥准确地判断出了?对方只是个还没修出来人身的鬼影。易渡桥化?回人身,万重山乖顺地循着她?的意?志把他捆了?,她?居高临下地看过去,瞧不清眉目,有那么一瞬却觉得无比熟悉。但也只是一瞬,那份熟悉感轻飘飘地滑过开悟道心,最终化?成了?一句:“你是谁?”那灰黑的鬼影并没有说话,易渡桥于是又问了?一遍:“你是谁?”你是谁。鬼影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是一个飘在浮世三千中的小小鬼影,不知来路,不知去处。易渡桥表面上并未表示出怀疑,继续问道:“那你跟着我做什?么?”她?的五指微微合拢,“你是愁杀人的眼线。”鬼影又摇头:“我不是。”它看样子神志清醒了?许多,严谨地解释道,“什?么杀人不杀人的,我真不知道。”话音刚落,一股明?晰的痛楚便从它并不算分明?的太阳穴开始蔓延到整只头颅,鬼影重重跌落在地,周身鬼气颤颤一抖,反问道:“那你是谁?”易渡桥指了?指自己?:“我是谁?”“对,我在问你。”痛楚消失了?,那鬼影又活泛了?起来,“我感觉我要跟着你才对,但我又不知道你到底是谁。”它揉了?揉脑袋,“别和我说什?么鬼尊庄主的,我都听过了?。你是不是对我下了?咒,不然我为什?么要跟着你?”这番颠倒黑白的问询把易渡桥逗笑了?,笑意?在她?的眉目间稍纵即逝:“好没道理。”在扣住鬼影头颅的刹那,她?的神识已经刺过了?鬼影那孱弱的整道神识,将它的记忆窥视得一清二楚。出乎易渡桥意?料的是,鬼影没骗她?。它的记忆和自身一样,只有一团泡影状的迷雾。她?看见鬼影从出生开始就跟在她?的身后,从一星魂魄碎片逐渐凝实到能被她?察觉出来的程度,于是鬼影开始分割神识,操纵着小二一样的凡人做它的眼睛,替它看清易渡桥的模样。就像……它的存在只是为了?易渡桥一样。这事并不难理解,雏鸟破壳后会认第一只看见的鸟为母亲,鬼影亦然。或许它只是断月崖里无数野鬼的其中一个,从山里来,由河中生,不过是恰巧先看见了?同样身负鬼气的易渡桥,才引发出这些事端。易渡桥对鬼影霎时没了?兴趣,指尖上的灵力散了?,抬腿要走。身后的鬼影窸窸窣窣地又要跟上,易渡桥揉了?揉眉心,心想这是魂魄未成的缘故。也不知道这鬼影到底怎么长的,这些年了?还没凝好神魂。她?停住了?脚步,回过身与?那鬼影差点没迎面撞上。“别动。”解释欠奉,易渡桥两指并拢点在它的额间。同源的鬼气宛若细流,注入鬼影的身体。不过片刻,散碎的神魂便凝为一体,那鬼影逐渐凝实,先是四肢,再是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