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剑再一点,那潜伏在齐瑜身边的愁杀人叛徒不知道是从?哪里被提溜了出来,手法与杀易行舟时一样,喉骨上被剑气刺了个血洞,头一歪就没了气。做完这些,易渡桥总觉得她忘了什么。刘凭云的惊叫适时地响了起来:“师父,那边有东西!”以她刚入门的修为自然?看不出来发生了什么,对于?徐青翰祭山一事也一无所知。唯有山中影影绰绰透露出来的光亮引起了她的注意,刘凭云跑到了山庄深处,有些好奇地看了看扎在断月崖的正中央的杨柳剑,又抬头看了看易渡桥拿着的那把。刘凭云:“哎?”好像长得一样!易渡桥随之看了过来,仅仅是蜻蜓点水的一瞬,她又移开了视线。一方镇山石而?已,对她来说没什么好看的。齐瑜发觉了她的不对劲之处,她踉踉跄跄地从?房里跑了出来,胸口的白布勒得她呼吸有些困难。这个反应,就是这个反应!她绝对不会看错,易渡桥的开悟道心成了!“恭喜尊上!”齐瑜半跪在地上,声音响彻整个山庄,“恭喜尊上道心已成!”山庄中,此起彼伏的声音响了起来:“恭喜尊上道心已成!”易渡桥垂首,山庄中众人虔诚的神情?尽数收入她的眼底。此时此刻,在一方山庄之中,她受万众叩拜,众生信仰。她一身鬼气,成了观音。晚归人(一)大楚最西部的边陲小镇名唤归镇,连通西域与大楚的经商之处,乃是实打实的交易枢纽。归镇名副其实,里边的本地人少得可怜。大多都是从各地方远道而来的商人,都指望着在这和人做笔大生意,赚得盆满钵满地回家去。于是镇中的各个客栈都愿意借这一阵回家的念想,给客栈取个格外思乡招财的好名字以求揽客。而最大的客栈也不例外,名唤“衣锦乡”。衣锦乡不枉此名,装潢西域和大楚的风格各掺一半,金灿灿的挂饰上边刻着楚人信仰的神佛,不伦不类,却?别有一种美感,繁华得有些晃眼睛。而今日的衣锦乡里,住进了个颇为特别的女?子。特别好看。衣锦乡的小二?是楚人和西域人通婚的“杂血”,皮肤呈现一种小麦色,鼻梁有着西域人的高挺,眼睛却?勾了个水乡似的边,眼角柔和地往下撇着。此时他的脸通红,有些不知所措地与那?绿衣女?子对视:“客、客官你,你你你要点什么?”绿衣女?子的声音清冷冷的,对他的失态毫不在意:“一壶茶,再随意做些菜就好。”小二?忙不迭地点头,跑去抱了一壶茶水回来,途中还差些崴了脚。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善意的笑声,有商人拍了拍他的肩:“定力不够啊。”说完,他也不自觉地往那?女?子的方?向?看了眼。那?地方?坐了两个女?子,一黑一绿。黑衣那?个长相是美,清秀得很。绿衣那?个的五官却?更?显锋锐,一举一动之间都像带着仙气。总而言之,不像活人。这些评价易渡桥都漠不关心,她将墨绿色的袖口?抚平,齐瑜颇有眼力见地给她斟了一盏茶。“听说岑砚见了祁飞白。”齐瑜又给自己倒了杯,被粗糙的口?感剌了嗓子。她撇了撇嘴,秉着不浪费的原则一口?气把剩下的茶汤喝干净了,“他倒是有意思,先给人家上下相看了一番,又问了生辰八字,去和岑小眉的合了一遭。谁知岑小眉得知了此事,当即要去把枯荣峰上那?株灵草砍了,你猜她说了什么?”自从问天?阁一役过后,叩心童子之说着实给问天?阁一击重创。而李阅川好像没事人似的,安安分分地在山上做他的掌门,最?近还又开了大选要招新弟子,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许多世家不吃他这套。谁知道自家孩子会不会被抓去当叩心童子?而崔漱冰自请下山游历,枯荣峰暂时交给了岑砚打理。他和李阅川一个态度,日日打理花草,也不管外头传的什么风言风语。直到他从宿火峰里把昏迷过去的祁飞白捡了回来,莫寻欢把他扔了就不管了,凡人躯被打斗的余波震得够呛,要不是岑砚捡到他,还不知道要睡到猴年?马月。易渡桥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接话茬。齐瑜习惯了她的冷淡,自顾自地说道:“她说‘若只想着凡尘俗事误了修行,就下山娶亲去吧’。”她将岑小眉的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说完下意识地去看易渡桥的反应,而后失望地叹了口?气。还是没笑。易渡桥一本正经地道:“无情?道断绝情?爱,是该如此。”齐瑜:“……”齐瑜:“重点不是这个。”易渡桥终于露出?来了点别的表情?,虚心求教:“是什么?”齐瑜道:“是祁飞白同岑小眉之间有情?。”“或许是岑砚乱点鸳鸯谱。”易渡桥显然不认同,“莫要胡说。”齐瑜不同她争辩,当年?襄平一战中祁飞白与岑小眉并?肩作战有目共睹,就此生了情?也未可知。只不过想来若是有,也只能是祁飞白的一厢情?愿。不过终究是别人的家事,齐瑜未曾再想,敛下神情?压低声音凑近了去:“你发?没发?现有人跟着我们?”易渡桥眼睛都没抬:“我知道。”正是在这时,那?小二?端着几盘子菜走了过来。衣锦乡的饭菜和装潢一样,均是融了东西两方?的菜式,瞧起来格外新奇。易渡桥业已辟谷,在齐瑜的注视下才拿起筷子尝了两口?。而齐瑜则十分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当日她被愁杀人重伤,本就脆弱的经脉愈发?岌岌可危,甚至连周天?都难以维持。幸好张婉留下的阵法图里边记载了些奇术,齐瑜在芥子里打了个阵法,有事没事就往里边坐坐,好不容易把经脉养好了些,就此对自己脆弱的身子骨有了更?深的认知,再也不妄动逞强的心思了。她刚吃了几口?,就见两双筷子加了进来。那?两双筷子心有灵犀似的,颇统一地往最?大的那?块肉上夹去,途中变换了几次招式,一双筷子使得颇含了生涩的剑法在其中。“剑”的主人正是刘凭云与小荀洛,两个娃娃站在一起,明显看得出?彼此都长高了些,起码抢饭是手到擒来了。齐瑜笑眯眯地看了会热闹,忽然加入战局,只见斜刺里那?双新筷上下翻飞几遭,将缠斗不休的那?两双筷子各自拨开,随后就要往肉上夹去。眼见要让齐渔翁得了利,刘凭云两人自然不肯,遂合招而出?,双双往齐瑜的筷子上攻去。只见酱汁四溅,肉香喷薄。十几招过后,刘凭云一筷子打松了齐瑜的手,十分得意地将肉收归腹中。齐瑜能屈能伸地转头去找易渡桥告状:“你徒弟抢我吃的。”易渡桥道:“是你技不如人。”齐瑜:“……”她决定不理会易渡桥,专心扒饭。易渡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微微垂下来,将刘凭云撑得有些鼓的颊侧纳入眼底。可能是软的吧。易渡桥想,反正刘凭云总想让她像山庄里的姐姐们一样,捏捏她的脸。易渡桥没干过,齐瑜倒是很喜欢。她不太明白捏脸的意义,统一将其归类为姑娘们的喜好,易渡桥下意识地捻了捻她的指尖,忽然一顿。易渡桥不经意地往方?才那?小二?的方?向?瞟了一眼,对方?显然也在看她,登时面红耳赤地错开目光,顺带碰掉了一只碗。砸碎的前一刻,一只修长的手托住了碗底。易渡桥直起身,将完好无损的碗递了回去:“小心。”那?小二?连应了好几声谢谢,易渡桥道:“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