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幼的时候和我二哥顽劣的很,文不成武不就的。说是年幼,其实也就是去岁的事。”燕宁康说到这里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是庶出,我母亲又是继母,我以前觉得母亲为人冷漠,不拿我们视若己出,待入了学才知道母亲的难处。主母教庶子,继母教继子,都是很难的,我父亲前些年又不在长安,我们不懂得体贴母亲,却还要腹诽母亲,实在不该。”
顾令仪点点头,道:“是这个道理。”
“幸好我大哥愿意管我们,不然我们怕是要蹉跎一辈子了。我大哥以前严肃得很,性子又很沉闷,也不怎么愿意理我们两个,我们都不太敢接近,只有我四弟没事就去招惹他,我嘴上虽然不说,内心还是挺羡慕的。”
顾令仪听着,问道:“燕兄这些话可有和燕侯说过?”
燕宁康微微一怔,摇摇头道:“不曾。”
“那燕兄不如和燕侯详细地说说,既是亲兄弟,便不该有隔阂。燕兄,依我这个外人所见,燕侯并非是你口中那样的人,若是心有疑虑,不妨直说。得到一个答案,心里也安定许多。”顾令仪正色道:“圣人云: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知己者。过则勿惮改。”
燕宁康豁然开朗,他越看顾令仪一本正经的神色越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实在是有辱人家,于是拱手长揖,老老实实地赔罪。
顾令仪一头雾水,问道:“为何突然和我道歉?”
燕宁康道:“先前在学里,旁人诽谤你,我却未曾争辩,反而觉得对方说的不错,这是第一错。我先前觉得你貌若女子,容易被人掳了去,这是第二错。顾兄学识见识皆强于我,我却觉得你不如我,这是第三错。”
顾令仪开怀大笑,笑得很不符合名字。
“燕兄真是有趣得紧。”顾令仪笑着道:“燕兄既然已经明白了道理,那记得之后和伯母道歉才是。”
“谢顾兄教诲!定然要如此,还要负荆请罪才是。”燕宁康赔了不是之后,只觉得心胸都畅快了,再没有先前那种烦闷的感觉。
“倒是个好主意,不过若是负荆请罪,长安里怕是又要多一种流言。不如带着你四弟出门见识见识,伯父和燕侯虽然位尊权重,却是看不到外头学子的生活的。既让伯父伯母知晓你的想法,也能稍微解除流言的困扰。”
燕宁康一听就知道这主意好得不得了,也顾不得碰顾令仪会不会让对方觉得被冒犯了,他揽着顾令仪的肩,用力地抱了一下,道:“顾兄真是我的良师益友,我此生定要和顾兄深交!”
顾令仪怔了一下,也反手抱了抱燕宁康,笑道:“我还以为燕兄先前就拿我当知己看待,原来竟不是么?”
“当然是当然是。”燕宁康连忙解释,又发觉自己做了些什么,啊地叫了一声,手忙脚乱地将人松开,退出去几步远,臊得满脸通红。
顾令仪叹了口气,问道:“你我是同窗,又是知己,便是多抱几下也不当事的,怎地如此慌张?”
燕宁康有苦难言,谁叫你长得这么好看,比学里那些浪荡子养得书童还要漂亮几分,我若是好了龙阳,燕家百年名声可就要毁在我手上了。
他只能结结巴巴地道:“我怕,我怕顾兄觉得冒犯。”
“你当我是什么了啊?我年幼时在外家也是习过武的。”说到这里,顾令仪不由得哼了一声,道:“若不是前些年不大安定,回不得我外祖家,荒废了不少,不然我定要敲你几鞭子。”
燕宁康的注意力立即被引到鞭子上去了,他正要说什么,感觉前方似乎有个模糊的身影,抬起头来才发现是燕赵歌。
“大哥。”他唤了一声。
燕赵歌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了,闻言挑了挑眉,道:“你们在这里互诉衷肠?”
燕宁康脸臊得更红了。
顾令仪叫了一声燕侯,大大方方地上前见礼。
燕赵歌嗯了一声,道:“既然互为知己,也不用这样生分,随着宁康叫我就是。”
顾令仪从善如流地改口称燕大哥,又道:“我在家里行九,您叫我顾九便是。”
“时间不早了,先去用饭,不然都不晓得这是早饭还是午饭了。”燕赵歌说着,目光在顾令仪身上停留了一瞬,感觉对方样貌有点眼熟,便问道:“顾九是哪里人?”
“祖上是蜀地经商的,我爹考了科举做了官,便举家来长安了。”
燕赵歌眉头一皱,怎么又是蜀地,但看顾令仪模样,蜀国公的后手若是在对方身上也太可笑了些,应当是她多虑了。况且三府六部的主事和九卿之位的重臣都没有姓顾的,兴许是底下的小官,就无关紧要了。
燕家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饭菜也是简单的几个小菜,过分的朴素,味道却不差。顾家家产是不少的,甚至说得上是丰厚,来了长安后带了大把的钱财和地契,又在长安置地买田,但无论是在长安还是蜀地,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
顾令仪少见地多吃了一碗饭,实在是好吃,不多吃点总觉得亏大了。
燕宁康见状忍不住偷笑,趁着燕赵歌和季夏说话的功夫,悄悄地和顾令仪道:“我大哥殿试时,先帝赐了早膳,只有我大哥吃得一干二净,先帝就赐了厨子下来。你多吃些,多吃些才能长得高一点。”
长高点就成美男子了,这样我才能心安啊。这话他吞在肚子里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