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柳舟洲骇然,谢淮命她读遍西域史书,从未听说过这本。
她顿时明白,娘娘这是故意刁难她呢!
第36章君威
柳舟洲随孔嬷嬷步出瑾和宫,往藏书阁走去。
当朝皇帝喜文弄墨,皇宫里大大小小的藏书阁星罗棋布,数量极多,也不知道她会被带到哪一间。
那孔嬷嬷跟她错半个身子的距离在前引路,端的是扬眉吐气,趾高气昂,一路也没忘记耳提面命的重复贵妃的吩咐。二人一路七转八拐,终于来到一处偏僻的小阁楼,门上贤坤阁三个字几近被浮灰吃掉。
孔嬷嬷板着一脸的沟壑,拿捏着浓浓的腔调,没好气道:“我们娘娘说了,这贤坤阁是太祖皇帝留下来的书阁,他老人家爱收集西戎相关书册,来这找准没错,柳司籍动作可要快点,这入了夜保不齐里面有什么。”
柳舟洲看她瞪眼张舌的凶煞样,心说,总不至于比眼前更可怕吧。她没理事她的装神弄鬼,撩裙走了进去。
刚入内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状况,她听身后沉重的木门哐的一声合上,孔嬷嬷的声音隔着门缝,钻了进来,“娘娘净等着用书,柳司籍切不可空手而出。”
看这意思是不想叫她出去了?
以书为伴也不错,左右好过应付贵妃和孔嬷嬷,她心知就算把书阁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贵妃要的书,索性也不费那个劲,左右打量想寻个位置坐下来。
听闻太祖皇帝戎马一生,性格豪爽,从书阁也能看出一二,偌大的房间除了装满书的书架,只有一方乌木书案和两把圈椅,再无他物。
两个圈椅并排放在书桌后面,一个正常尺寸,另一个却明显小一号,应是给哪位小皇子准备的。
柳舟洲暗暗生奇,这两把椅子,大的那个雕花,乌木的纹理都在,而小的却被磨得锃光瓦亮,想那小皇子没少在这书阁消磨时间。
她心里一晒,当年的小皇子不知是否和她一样,盼着这里有个软塌就好了。
目前看来,不等贵妃消了气她是出不去的,她径直走到桌后,在圈椅上坐下来。
她昨夜躺下虽早,睡的却不多,猝不及防得知自己要老死宫中,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在床上枯坐半夜,也束手无策,脑中一直回响着入宫那日对翠珠的承诺:
“翠珠,你先回鹿庄等我,听说公主女史俸银不少,过个几年等攒够了银子,我就出宫,回去购几十亩水田收佃租,当个被人伺候的地主婆子。”
翠珠噗嗤笑出了声,“再嫁个晒得黑黝黝的庄稼汉子。”
哈哈哈哈
松快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她却身处冰凉的现实中,这辈子她只能等出宫养老的时候,才能回鹿庄了,到那时她应该能买下庄子里所有的水田,可是,好难熬啊,到时翠珠是否还在,和母亲一起生活的小院是否还能住人?
她蜷进高大的座椅内,沉沉入梦,梦里翠珠在院门口微笑着接她,而院中的桃花树下,母亲抱着酒坛斟酒,一旁的红泥火炉上,圆滚滚的肉串被烤的哔啵作响,她颤颤巍巍的唤了声:“阿娘”,母亲眉眼弯弯,笑的像暖阳映雪,“今日高兴,阿舟来陪娘喝酒。”
日头刚落山,太和殿的上空仿佛泼了墨般,乌云滚滚,谢淮走出殿门,缓步从汉白玉台阶上走下,行至步辇前,他揉揉酸涩的眉心,倦声问:“她今日是否去了元宁宫?”
小福子神色惶惶,扑通一声跪下,带着哭腔道:“殿下饶命,守在清韵院的小监来报,柳司籍一早就被贵妃宫里的孔嬷嬷带走,在瑾和宫门前守了一天,也没见柳司籍出来,”
谢淮心中一凛,面色陡变,失声问:“人还在瑾和宫?”
小福子忙答道:“奴才着人进内宫打听,回报说柳司籍早就出了瑾和宫,至于去了哪儿却没人知道。”
闻言他眉头紧锁,仿佛团着阴霾,眼里也慢慢升腾出了杀机。
小福子面色煞白,跪在地上身子止不住抖动,他颤音道:“奴才奴才再安插人去瑾和宫打探。”
“不用。”谢淮眼尾殷红,瞳孔里仿佛有烈焰在灼烧,“把孔嬷嬷绑来!”
“遵旨。”小福子掉头小跑,一刻不敢担待,殿下养精蓄锐太多年,大家都忘了他的雷霆手段,贵妃一派前朝后宫的寻衅已久,势力越发膨胀,太子一再退让,他们洋洋自得以为拔了老虎的爪牙,岂不知老虎只是在潜伏。
烈虎出山,必然杀得片甲不留。
直到五花大绑的被丢进地牢,孔嬷嬷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上一刻还在瑾和宫廊庑悠然走着,下一刻就到了这暗无天日的地界,她心里一阵阵发寒,贵妃娘娘的宫宇称一句铜墙铁壁也不为过,有人竟能朗朗白日虏了她,这得多可怕。
她挣扎着抬头,颤巍巍掀起耷拉着的眼皮,入目是冷冽逼人的高大身躯,待看清他身穿的九爪蟒袍,她登时昏了过去。
一盆凉水批头浇下,孔嬷嬷一个激灵,慢慢转醒,甫一张开眼,她就忙不迭的磕头,“殿下饶命,老奴该死。”她虽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但宫中险象环生几十年,只看周遭一眼,她就知自己这是犯了滔天大事。
那蟒袍主人周身散发着掌控一切的霸气,一张脸凛冽的不容侵犯,只在她身上扫一眼,她仿佛被针扎了般,恨不能把自己毕生罪行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