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娘”二字,她咬的又重又实。
老者便是厉效良之父。他抬起浑浊的眼睛,看了看徐氏,无力的叹了口气。
徐氏再如何错,也的确是狗蛋和二宝的亲娘。她若再出了什么事,这两个孩子,就的的确确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了。
第56章天下学子
厉老汉原本坐在小车上,张一璟见他行动不便,兼之形容佝偻,满目苍凉,可怜至极,当场就免了厉老汉见礼。
“厉老汉,您亲来作证,厉效良是否曾结识牛侍郎?他在家中,又是否提过,牛侍郎有意结亲?”
厉老汉顿了半晌,都没言语。旁听的几个学子,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忍不住小声催促,被曲蔚轻喝一声:“噤声。”
“噗通”一声,几个学子吓了一跳。原是厉老汉不顾阻拦,从独轮车上爬了下来。
厉老汉跪在地上,先磕了三个响头,咚咚咚三声,连站在听审台最外围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众人都停下窃窃私语,甚至不自觉屏住呼吸,想听听,这位至关重要的人证,厉大爷会说些什么。
厉老汉磕完头,道:“大人,小老儿有一事恳求,不论真相是什么,还请您饶过小老儿的儿媳。我已经老了,又病又残,活着拖累小辈,可狗蛋和二宝还小,又没了亲爹,不能再没有亲娘啊!”
张一璟心中甚是无奈,并不表态:“老大爷请讲吧。”
厉老汉也不敢强人所难,又看了徐氏一眼,才慢慢道:“阿良是去年秋出门赶考,我们四人留在家中。后来,我生了一场重病,田地也种不成了,索性就变卖家产,到京城来找阿良。”
“到的那日天色已晚,刚找到阿良,他就急匆匆的把我们带出客栈,在颇为偏远之地,置办了一个破旧的小院子安置。”
张一璟问道:“既然一家团聚,为何还又要另外租住?”
张一璟也知道,厉效良被抓进大理寺之前,还是和几名学子一起,住在一家便宜客栈之中。
厉老汉苦笑一声:“既上了公堂,也不必再隐瞒下去。只他这一辈子,学的了学问,却立不正人品。我宁可他当初没有进学堂,一辈子做个老老实实的庄稼汉,也好过如今,将学来的东西,变成了满肚子的歪心坏水!”
“他把我们藏起来,当晚就告诉我,他要飞黄腾达了。把我和孩子们撵出来,关上门和儿媳谈了很久。第二天我才知道,他要停妻另娶,还写了一纸协议,把儿媳哄得乖乖的。”
徐玉莲脸色微变,张了张嘴,又没吱声。
厉老汉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上面清清楚楚,还有厉效良的签名和手印。
张一璟一看,这所谓的协议上写着,要她不吵不闹,先藏在京城里。等厉效良成功迎娶牛家小姐后,最多半年,就寻个由头,将他们母子三人接回去。
这也罢了,最无耻的是,厉效良还许诺,将来将牛家小姐的嫁妆,分一半给徐玉莲和两个孩子。将来所有家产,都归徐玉莲的两个孩子所有。
下面还补充有歪歪扭扭的一条,是徐玉莲后加上去的——不许牛家小姐生子,确保将来所有家财,都归她所生的狗胆和二宝所有。
厉效良也按了手印。
张一璟刚被孟濯缨气歪的鼻子,又气正回来了!
这一纸协议,简直太不要脸!
厉老汉垂头丧气,很没颜面见人:“那时,我还不知道儿媳和他已经说好了。在京中住了一段时日,他不常归家,我隐约听闻,他似乎要另娶,规劝他也不肯听,只是不耐烦。我不知如何是好,就想去府衙告状,让他和儿媳回家,带着一双小子好好过安生日子。”
张一璟问:“您去告官,就不怕因此污点,朝廷革了他的功名?”
厉老汉苦笑道:“他连人都做不好,还做什么官?”
“也就是在路上,我冲撞了孟大人的马车。孟大人听明原委,说这桩事她来料理便是。还请我吃了热饭,命人将我送回家去。隔了几日,还遣人来报信,说事已办妥。果然,当天晚上,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就回家了。喝了大酒,好一通闹。我将他一通教训,没料想,他借着酒疯,把我……”
厉老汉突然抿嘴,不说了。他这腿伤,就是他亲儿子推搡时摔断了。
顿了一会,他又接着说:“在京中这段时日,我儿不常回家。我这儿媳,也是时常外出。小老儿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也不是老糊涂了,更没有捕风捉影冤枉谁。大人,小老儿接下来要说的这件事,必定与我儿的死有关。”
张一璟已经隐约猜到,厉老汉要说什么了。他隐秘的看了一眼孟濯缨的方向,这小子(?)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徐玉莲和陈彦呢。
果然,厉老汉说道:“我这儿媳,来京城不到一个月,在外头,已经有了相好了!”
张一璟虽然猜到了,可还是被噎了一下。曲勿用没有什么心理准备,被这句话给炸懵了,抢着道:“所以,老爷子是怀疑儿媳和相好的,把您儿子给害死了?”
堂下哄然一片。
站在曲蔚和涂荣海身后旁听审案的学子们,怎么也想不到,案情会有这样柳暗花明、叫人嘴咧在地上都捡不起来的转变。
先是徐氏玉莲状告孟濯缨,因惦记自己美色(?)而谋害其夫。
随后,峰回路转,孟世子中毒,牵扯出家中管家陈彦。管家陈彦虽然被证实买通人投毒,却还反咬一口,指称孟濯缨是幕后主使,但其中错漏不少,敏锐的学子们也不是傻子,已经隐约能猜到一些真相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