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何景深才发现,陈轲一整天都没有摸烟盒出来。
中间几次似乎是要摸,但两手插在裤缝边上,抓得指头都发白,愣是忍了过去——作为代价陈轲一罐罐地喝牛奶,一个下午过去整个人都涨得和易拉罐似的。散发出小牛崽黏糊糊的奶味。
时常揪着眉,眼神飘得像醉了酒。
“怎么,这就戒了?”地铁车厢里,何景深翘着腿,抄着手对陈轲笑。
刚一阵烟瘾过去,额角还挂着冷汗珠子。陈轲单手拉着横杆,悬吊吊地站着,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可能吧……再坚持两天看看。不想让您麻烦。”
“我不嫌麻烦。”何景深道。左右的乘客大都在读书或休息,他的声音也刻意压低——比陈轲的声音低得多了:“戒了烟你也得过来。你的锻炼计划还在我书桌上放着。”
陈轲默了半秒。眉又像麻花那样揪了一下。
点头,小声:“好。”
晚饭又是云地集团东京地区公司做东,又吃日料。这回何景深没有再拒绝,甚至主动提出要去吃这顿饭,和陈轲的同事坐上了同一张桌子。
接风的时候无所谓,这次可是庆功宴,他身为随团顾问无论如何也要给陈轲面子。
陈轲的下属对他极其礼貌。
几个亲近的左右手——邓拓海,王筱,还有直接由陈轲带着的几位技术部门总监,或多或少知道何景深的存在如今总算百闻一见。而这两天何景深也给他们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无论言语礼仪,专业素养,任何一丝半缕的举动展现出的气度都足以令人折服。席间有人探听何景深的来历,何景深笑着解释:我是98级A大建筑系本科,06年从P大博士毕业。毕业后一直在A大任教,搞点小研究,并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经历。
“您太谦虚了,听陈总说您可是当年A大的男神,他为了追您可费了不少——”
“怎么说话的,人何教授现在就不男神了吗?瞧你们这一个个两眼放光的。”
一片暗暗的嬉笑。
“来,我来替大家采访一下何教授,何教授今年贵庚?请问您结婚了吗?”
“36,未婚。”何景深答。保持端正的坐姿两手叠放在腿上,淡而礼貌的笑。
一片喔声。大概都有些意外。何景深外表的年龄显然是比36这个数字要年轻许多了——可能顶多30冒个头?
有女员工打起了精神,探长了脖子往这边看。
“那您有女朋友了吗?”
啪地一声剧响,筷子被拍桌上,陈轲冷冷扫了这边一眼。
所有人都是一震。除了何景深。
并没有什么妨碍地,何景深笑着回答提问的女员工,肯定的语气:“有。”
女孩像是被陈轲给吓着,低着眼不敢抬头。身边有人噤若寒蝉地端坐,也有人暗自对何景深透露出遗憾的眼光。男同事大多闷着头吃东西。一团黑影不知从哪里压下来遮住陈轲阴郁的表情,过了许久才重新拿起筷子,戳起一只仍然蠕动不休的章鱼腿塞进嘴里。
邓拓海主动开口圆场。正好服务员推开包间的门进来上菜。伴着一阵合宜的笑声气氛再度欢悦起来。
“何老师好温柔哦,能嫁给何老师肯定很幸福。”
“小声点,别老打听人私事。你瞧瞧陈总……”
“你想去挖墙脚做陈总的师娘啊……”
。
这天晚上,陈轲叩响何景深房间的门。
门开了,何景深从里面出来,穿着身宽松的家居服,鼻梁上面并没有架着眼镜,温润的眼、修直的眉,当中似乎少了什么阻碍,更显出多少柔和亲切。
陈轲沏了茶,引着老师到沙发里坐下,然后跪在老师面前。
抬眼一笑,旋即又埋下去,“对不起,这么晚还打扰您。”
何景深手托着腮,也勾着点笑,等着看陈轲给他变花样似的。
“今天晚上他们有些喝多了,问了不该问的话。希望您不要介意。我……”
何景深道:“没事。”
陈轲眼神低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