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车轮滚了两步,又停了。
一大片刹车的红色尾灯,喇叭声穿透车窗卷来,此起彼伏。
“你和陈轲是怎么认识的?”何景深问。
“唔。”谭澈拉了手刹,整上半身都扑在方向盘上。
“就我哥死那会。那天我回了趟学校,在教学楼的天台上遇见了他。”
何景深惊了一下,皱眉。
“他好像刚参加完典礼,穿着博士礼服,一个人蹲在墙角里哭。”
何景深仍旧皱眉。
谭澈继续说道:“我本来想跳楼,但是我恐高,犹豫了一会。”
“好不容易犹豫完了,决定要跳了,校警来了。他给叫来的。不但叫了校警还叫了医生,我被送进医院做了一下午心理治疗。”
“那晚上他不放心,专门到医院来接我,还请我吃饭。听了我和我哥的故事,他居然说仪器故障又不都是我的错,劝我不要想不开,还让我有病就多吃点药……”
眉头这才松开。何景深极轻地笑了笑。
。
排队到路口,左转待行区,交警往这边瞥了一眼。
车轮转动,在混凝土路面上碾压出沉闷的噪音。
两人又聊了几句。
谭澈问:“听说你们06届的校友,见了你都应该行礼鞠躬,是有这回事?”
何景深道:“不是见我,是见艺术之翼,对P大的象征和荣誉敬礼——也不那么一定,是个不成文的习惯。”
“那支笔,能让我看看吗?”
“抱歉。”何景深道,“我不小心把它弄丢了。”
谭澈侧了侧脸——似乎想转过来看何景深,然而在半空便收转回去,道:“哦。”
嘀咕:“我哥都还没见过呢……”
何景深看着窗外,微微地发怔。
过不一阵谭澈又道:“我哥说你是他这辈子最敬仰的人,当之无愧成为艺术之翼的主人。”
何景深笑:“是么。”
“他也是一个很可敬的人。”
“女神的光辉会护佑着他。”
这是P大校友间常用的祝词。代表他心中所有的认可,钦佩和对牺牲者的崇敬感恩。
但很遗憾,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竟不能回想起谭清的面容——他和谭清并不算熟识,只在学校的活动里打过照面。听过这个名字,知道有这个人。
“陈轲也经常对我提到你。说你是这世界上最好的老师,是他一辈子最最敬仰的人,因为遇见你,他这一生才终于完整,才没有缺憾。”
谭澈说着,语气里竟然掩不去羡慕乃至酸涩,凭什么这世上有人能轻易得到而有人却求之不得——他的眼神低晃了一下,道:“陈轲说他以前不明白这些,还做了很多傻事。他对不起你。”
“到底是什么傻事?”谭澈这样问。
何景深又笑。应道:“不算什么傻事。”
那一缕笑意停留眼畔,一如既往的平和,浅淡。“是我没把他教好。”
。
车辆拐进小路,狭窄的道路中行人穿梭,逆行的电瓶车来来往往。
谭澈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