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根不客气。怼着屁股上一大块破皮的肿伤猛按了几下喷嘴,嗤嗤几大团水雾喷出来——还好陈轲反应及时攥住抱枕咬了,死鱼般挣了几下浑身抽抽,差点没咽气。
水,带着泡沫混着血,一股股沿着臀腿蔓流下来。
何景深:……
伤口面积太大,喷了一轮喷得喷嘴歇气都不够,谭澈摇了摇瓶子又继续喷,上面喷完了又喷腿上破皮的地方,始终是一副没睡醒的表情。
何景深手扶着腰,看得直拧眉头。
随后,谭澈纠起一把棉签去戳陈轲的伤口,仿佛和那些还未凝结完成的血块过不去似的。何景深一步上前,然而被陈轲凌空唤住:“老师——别——”
几乎是哭腔。
迟疑了一下,何景深退回到原位。
然后他听见谭澈的嘀咕,拖着长而邋遢的尾音,也不知道是说给谁的。
“我是内科,不是外科,下次这种事不要找我。”
“出诊费,记得划我账上……还有咨询费。”
陈轲浑身发软,这时候嘶了口凉气,“咨,询费?”
谭澈张了张嘴,扯开一袋新鲜的纱布:“前天你问我……”
陈轲:“我给!”
何景深皱眉。
随后是一段讨价还价,从二十抬价到四十成交。一个个数字从两张嘴里蹦出来在半空交碰,完全没提到数字后面的单位(人民币,万),更没提陈轲到底咨询了什么。一气呵成。
何景深持续皱眉。
整个砍价的过程,陈轲一直找机会偷窥老师的表情。
前天他给谭澈打电话,说这回托您的洪福终于把老师惹炸毛了,问万一老师要揍人,如何才能让自己更加耐揍。谭澈建议他合理饮食和作息,进行适当强度的锻炼,提前服用止痛药比如布洛芬路盖克——药他当然没吃,他可不想让老师白费力气。但调整作息是有,适当的锻炼也有——谁知道会不会惹老师生气呢?
还好,老师看来没有察觉什么。
只要老师不问,他就可以不说。
包扎,谭澈异乎寻常的笨手笨脚,仿佛跟那一卷纱布条有仇。缠了两圈又拆开换个方向重新缠,结打歪了减掉拆开又重新缠,过程中间陈轲渐渐恢复,终于能不带喘气地说上一句囫囵话。
“老师……阿澈是我朋友,P大的PHD。”
您别老这样盯犯人似的,好吗?
何景深一怔。
这才回眸,把目光转移到陈轲脸上。
相互看了一阵。
难得有这样的时候,何景深会用这种极端不信任的目光——不可置信的,不能置信的——这样看着陈轲。陈轲低下目光,抱着歉意地抿了抿嘴。
吓到老师了。
又抬起头,干干净净地笑,比着口型:您别担心。
我和他,认识有几年了。他不会把我们的事说出去的,希波克拉底誓言,他保证。
阿澈,他真的很厉害。您还记得师妹进医院那晚上吗?当时他给护士看的那张名卡,您手上——
何景深才想起来。
拿起手里的名片,进门的时候谭澈给他的,正正反反仔细端详。
谭澈,1988年生。副主任医师,硕士生导师,T大医学院特聘教授,A市云和医院主管院长,A市医疗协会常务会长……
放下名片随后又站了片刻,几乎就一直那样呆板地,狐疑地,把这个三十上下的小伙子打量了好几轮——直到用理智劝服自己相信陈轲,也应该相信陈轲的“朋友”,何景深慢慢地开始行动。
收拾陈轲的裤子、手机、压根就没有装钱的钱夹,还有怎么看怎么名贵的表。忍不住就多观察几眼,大概是上次摔坏那副墨镜的后遗症。在侧面找到手表型号,和着烟盒烟机一股脑塞进塑料袋。
与此同时,谭澈脱下白褂裹起陈轲,从何景深手里接过袋子然后背着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