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亭麟的奏疏递到皇帝案上的时候,黄大人已经被训斥过一轮了,从京兆尹到金吾卫和五城兵马司的头在御书房跪了一地,茶盏都砸了两只。
“天子脚下,大理寺被人半夜纵火!朕要你们这群乌合之众有何用?指望你们保卫皇城,朕在这皇宫里还敢阖眼吗?”暴怒的怒吼传得前殿都能听到,所有人都缩着脑袋,提心吊胆等着皇帝问话。
景帝平复了些许怒火,“昨晚是谁在负责夜巡?”
紫袍官服的秦相出列,“回陛下,大理寺在城北白马胡同,应属北城兵马司负责。”
北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吓得一哆嗦,却一句求饶的话都不敢说,“撤了,换得用的人上来。”景帝连瞧一眼的心情都没有。
李惟德捧着一封奏疏轻手轻脚走进来,“陛下,大理寺左少卿季亭麟大人的奏折。”
皇帝摆摆手,李惟德手脚利索地将奏章摊开在御案上,景帝翻了一页,又拿起了奏折继续翻,越翻越快,气氛一下子又紧张起来,半晌,都听不到龙椅上的人一丁点动静,李惟德悄默声地抬眼一瞧,景帝恨不得将几页薄纸扯得稀烂,吓得扑通一下跪了下去,见李惟德如此,本来还立着的几个内阁大臣都纷纷下跪,头顶传来皇帝震破耳膜的咆哮声,“给朕去把安乐侯府满门抄斩!那个郑氏,千刀万剐!”
京都的人还没从大理寺昨夜被人纵火的惊天消息中回过神,那头金吾卫和刑部的人已经包围了安乐侯府,一时间哭嚷声传出了胡同外,郑氏脸色青白带着枷锁被拖出来,安宁侯夫人见到她就扑过去撕扯了起来,“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要我全家给你一个人陪葬!”
韩琦哆哆嗦嗦还没从皇帝的旨意中回过神,怎么一夜之间,陛下就要杀了他全家?不就是。。。不就是死了一个丫鬟么?不至于要他全家几十条性命来偿还吧?
“大人!请大人相告,陛下为何要杀我全家?我们并无大逆不道之处啊!”安宁候扶着又惊又惧闭过气去的老母亲,只觉天降横祸冤枉不已。
“昨夜大理寺走水一案已经抓着人了,经人辨认正是你家大儿媳的陪房郑二,前几日收押的她的侍女凝香昨夜也招供了,她被郑氏指使着做了恶事,你家死了的丫鬟也是郑氏吩咐郑二做的,陛下在御书房发了火,要你全家处斩,郑氏和郑二千刀万剐。”金吾卫的指挥使今日亲自带队来抓人,便解释一番也让这一大家子做个明白鬼。
“冤枉啊,这事与我们无关啊!”
“大嫂!这就是你的好儿媳,害了我们全家啊,我死都不会放过你的!”
“求求陛下,饶了我的孩儿吧,他们还小,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是无辜的啊!”
。。。。。
一时间怒骂、哭嚎、求饶声不绝于耳,押着人的侍卫们见状粗声粗气地斥骂起来,一个个匍匐在地,半点不见昨日高坐华堂,衣香鬓影的贵族模样。
“我没有,我没有!”郑氏惊声尖呼,“我没有叫郑二去放火烧大理寺,我只是让他想法子处理了凝香那丫头!我没有让人放火!”
锦绣官服身配绣春刀的指挥使一脚踹向了郑氏的心窝子,直踹的人吐了口血,再没力气呼啸,“有没有的陛下也没心情听,这就押去刑部大狱等着行刑吧。”
御书房里,景帝一连撤了几个兵马司指挥使和京兆尹,这才略觉得心气顺了,李惟德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奉上了一盏茶,蹑手蹑脚出来还没舒口气,又见到手底下的小徒弟缩头缩脑给他使眼色,把人带到僻静处,小徒弟禀报说春禧殿的韩嫔哭着喊着要求见陛下。
“你这猪脑子!没看见陛下正在气头上吗?你有几个脑袋陪韩嫔闹?”李惟德气得一巴掌拍上蠢徒弟的脑袋。
“师傅我知道,可是韩嫔娘娘都哭晕过去了,毕竟还怀着龙胎,不敢不报啊!”小徒弟也委屈,韩嫔娘娘哭晕了事小,龙胎有损事大,这点轻重他还是懂的。
李惟德一听也知道其中的为难之处,踌躇了几下认命又进了御书房。
景帝发了一上午火,此刻也觉得累,正倚在罗汉床上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越走越近,眼皮都懒得掀,“何事?”
“陛下,方才下头人来报,韩嫔娘娘。。。。。”
“不见。”景帝都不耐烦听完。
“是韩嫔娘娘晕倒了,宫人怕龙胎有损,不敢不报。”李惟德腰弯成了虾米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