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明昭匆匆赶来顾家看望她时,顾明玉刚泡了好久的澡,正在梳妆,她洗干净了一身的污秽与霉运,短短几日经历了这么多事,再回到自己熟悉的闺房,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阿玉!你没事了吧?”
“没事啦!大理寺的黄大人当庭宣我无罪,还判了那郑氏赔偿银两给我呢!”顾明玉拉着她在身边坐下。
“不过是亡羊补牢罢了。”任明昭还是觉得不够痛快,那郑氏,竟逃脱了应有的惩罚!
“迟迟,我关在牢里时,只想着一定要洗刷我的冤屈,不能不明不白背上人命官司让家里也蒙羞。我能清白出狱已经很满足了,且如今大家都知道我是被人陷害,也不用逼自己绞了头发去做姑子,多好啊!”已经见识过最差的情况,顾明玉是真的觉得满足了。
“那你回家,家里可有说什么?”任明昭一路过来都没看到顾家的其他姑娘,怕她在家被嫌弃。
“祖母为我惋惜,父亲虽痛心但也无力为我争取什么,至于我继母和妹妹们也说不了我什么,有心算计无心,换了她们还不一定能有我这个运气活着出来呢,无非是心里有些不高兴,觉得我拖累了她们。”祖母和父亲其实是想去齐府讨一个说法,再加上今日公堂上齐尚书和齐夫人的态度,就算顾明玉不想嫁齐昹也得嫁了。
“她们从前沾着你的光也没见感激你啊!”任明昭嫌弃的努努嘴,建宁侯府只有她一个女孩子,折腾不起来,可顾家这些姐妹争斗她也瞧了不少。
“那就当两下抵消了吧!”顾明玉笑眯眯地戳她脸颊肉。
有任明昭陪着,两个姑娘喝喝茶再写写画画,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在书院时的无忧时光。直到前院传来了吵杂的喧闹声,正疑惑外面又出了什么事呢,顾家的管家一脸喜气洋洋来请顾明玉,“大小姐!喜事呀!齐尚书家请了媒人来提亲啦,连聘礼都抬过来了,老夫人和老爷请您去前厅见见客。”
“我就不去了,你跟祖母说,这婚事,我同意了。”见顾明玉并没有什么欣喜雀跃的恨嫁情绪,仿佛允诺的不是自己的婚事,管家脸上的笑容都不免收敛了几分,有些别别扭扭地离开了。
“我听我爹说起过,齐尚书是个刚正不阿的人,虽说有些武将的粗旷,但不是那种奸猾小人,齐夫人我们也见过,爽利干练很好说话。”任明昭提笔去蘸颜料,眼神儿一直去瞥顾明玉,惹来她一声轻笑。
“多谢你为我打听这些,看来齐家人应当不难相处,那我也好放心嫁人啦!”笑着笑着眼角悄悄掉了一滴泪,顾明玉装作鬓间的珠花歪了去扶了一下,飞快地拭去了泪,“迟迟,这下我要比你先成亲啦!”
夜里,任明昭洗漱后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手帕交阴错阳差转眼就要嫁人,也不知她的新郎君可不可靠,瞪着水润润的狐狸眼咕噜咕噜转,绣帐里精致的花鸟虫鱼用了金丝银线,就着一点点透过窗纱的月光也能熠熠生辉,她不禁想起了自她从女学结业后就一直在绣的嫁衣,想到了她这小院库房里每日俱增的各色嫁妆,也开始想念她的阿璟哥哥。
干脆爬起身点了烛火,铺纸研墨给远在江南的未婚夫写了封信。
阿璟哥哥,展信安
京都已颇觉寒凉,江南应尚有绿柳花红之景可赏……
京都大理寺大狱内,凝香又熬过了一轮刑法,她始终坚称自己与翠环往日有仇,在假山与她口角了几句一时气愤失手杀人,因为害怕,所以想到要利用顾明玉来转嫁嫌疑,理由就是翠环不小心目睹了她与人偷情被杀人灭口。
“大人,这丫头嘴可真硬,熬了这么久都不肯说!”负责行刑的是衙门里的老手老邢,季大人吩咐了,既要让凝香觉得痛苦煎熬又不能一失手弄死,老邢干这活很有分寸感。可饶是他也不得不佩服安乐侯世子夫人驭下有方,受了这么久刑都不肯指认!
季亭麟还穿着官服,依旧神清气爽一丝不苟的优雅模样,一身高贵凛然的气质和阴森森的刑讯牢房格格不入。他看了眼已是满身血污的凝香,终于开了尊口,“今日就审到这儿吧,反正你还有那么多本事没施展,急什么。”
凝香怕得瑟瑟发抖,连抬头睁眼的力气都没了,季亭麟果真饶了她,让人给她上点药,送回牢房关押。
“那大人,这凝香要是一直不开口,这案子还怎么审?”一直等着记录供词的庄序问道。
“别急,还得再等两天。”季亭麟靠着椅背没说话,庄序和老邢却注意到,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贴身小厮持砚换成了持纸。
接下来的几天,京都渐渐少了谈论安乐侯府凶案的热情,毕竟京都这么大,每天都有新鲜事可说。
安乐侯府世子韩琦的日子却过得很不好,翠环一死其实那日公堂上的人都心知肚明是郑氏指使的,可她就能做的滴水不漏,让季亭麟都找不到证据抓她!那可是季亭麟啊!韩琦当时一脑门子冷汗,可回了府与父母再一细商,郑氏怎么说都是他家的世子夫人嫡长媳,代表了安宁侯府的脸面,若是季亭麟找不到证据给郑氏定罪,那他们也不必心虚,若是情况不妙,当机立断就得休妻撇清关系!不能给圣上面前留下他家包庇媳妇杀人栽赃的坏印象!这阖府上下不能拿命和前途陪她发疯!
韩琦心虚地晚上都不敢回房睡觉,就怕惹怒郑氏将他也杀了!躲在书房里,郑氏去请也只推脱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她,一日一日的煎熬着,盼着大理寺早日把这案子审结了。
韩家人背后的墙头草行径郑氏也能猜出一二,关着房门咬牙砸了几个花瓶摆设,就吩咐她的陪房郑二来见她,耳语了几句后,郑二蹑手蹑脚退出去,入夜后敲了二更的梆子,摸着黑去了城北的方向。
当夜,大理寺突然走了水,幸好夜里巡逻的衙差及时赶到,扑灭了还没燃起来的大火,只堪堪烧掉了几间外围的值房和相邻的牢房。
季亭麟和大理寺右少卿被连夜从府里请来主持大局,黄大人吓得官服都没穿好就去了皇宫跪着请罪。
看着还在冒黑烟的残梁断瓦满地狼藉,季亭麟忍不住按了按突突直跳的眉心,暗骂了一句疯子!
“执砚呢?追到人了吗?”
“方才发了增援的信号,执墨已经带人去了。”执纸躬身回道。
“快去查那人的来历,大理寺被人纵火,明日陛下必定震怒。”饶是季亭麟也没想到,郑氏身边竟有如此藏龙卧虎之辈,执砚带人蹲守了安乐侯府几日终于等到了郑氏出手,本以为定能抓个人赃并获,谁知碰到了身手十分厉害的练家子,一不留神差点就让他逃了!
“季大人!您挪去密牢的那个犯人愿意开口了!”又有衙差来报。季亭麟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满意的神色,与右少卿宋怀明交代几句让他看着这里,阔步就去了密牢。
天光微熹,大理寺从上到下忙得人仰马翻,总算能喘口气歇一会儿,季亭麟和宋怀明却不敢掉以轻心,他们必须得在皇上上朝前,了结此案给一个交待!季亭麟连夜审讯了凝香,正将案件的前因后果和审理结果写成奏折,预备皇帝散朝后呈递上去。
宋怀明还在等纵火犯的消息,派了两拨人追了一夜,怎么还没回来?绕着大理寺衙门的大厅转了一圈又一圈,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动静,章程是跑着进来回禀的,“季大人,宋大人!抓到了!纵火犯抓到了!”
不仅宋怀明,连季亭麟都顿觉精神一振,看着案上还剩几句就能写完的奏折,他吩咐章程把人带过来,他们即刻就要审人!
章程又是跑着出去的,边跑还边想,季大人不愧是季大人,这么大的事都能淡然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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