嫏嬛忽然灵光一闪,道:“我们太习惯跟白纸黑字说话,没想起现在还有父亲这个大活人能答疑解惑!你想,同生会不同于姜家堡孤高严明。他们做事高调,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在江湖上传好一阵子。父亲见多识广,指不定就知道宁孤生的底细,不如问问他。”两人如梦方醒,顿时精神一振,拍马赶回琪花林不提。另一边厢,陆子都带着其余三人星夜返回无度门,发现山上只剩下吕尚休一人。“江湖有事,不连累俗家子弟。子都离开那天,我就让他们收拾回家了。”吕尚休望着一脸疲惫的四人,笑道:“你们平安归来就好。”“师父,有人来找过你麻烦吗?”子都不无忧虑地问。“谁敢?”吕尚休晃了晃手里的酒壶,“不过如果你们今晚回来被人看见了,说不定就有人想来一探究竟。祝临雕要抓赵之寅的东床快婿问罪,虽然听起来是无理取闹,但只要赵之寅没有意见,总会有人想抢头功的。”“幸亏葶苈没跟我们回来,不然一体四肢,也不知够不够那些人分。”孙望庭挠了挠太阳穴,“希望他们见不到葶苈就赶快滚蛋,否则让他们看到姜芍就糟了。葶苈还要的是活口,姜芍就不同了……”身在风口浪尖的姜芍,却表现得异常平静,“该来的终究会来,我也不能在这里躲避一世。”赵晗青忍不住插嘴道:“留夷姐姐,此言差矣。你本无过,总不能让受冤屈的一方来承担后果吧?与其想着孑然一身去背负污名,还不如想想,有没有办法可以让令尊收回成命,重新彻查虚宿之死。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恶意,实在是下策。”平日细语柔声的赵晗青突然强硬起来,整得姜芍一愣一愣的,“晗青妹妹,这……”赵晗青又解释道:“这话不是我自己想的。当初家父诬蔑我与葶苈私通,我也想过飞蛾扑火、一了百了。是邀哥哥提醒我不要轻易牺牲自己,要珍惜来之不易的自由之身……姐姐与我际遇不同,那份不想连累恩人的心却是一样的。但我们若以身犯险,只会满足那些想伤害自己的人,而于无度门的诸位无益。还请姐姐三思。”姜芍一听,不禁长叹:“听君一言,真如醍醐灌顶。”至此,吕尚休也看过纪莫邀的信,了解事情始末。只听得他干笑数声,道:“我还道是我南柯一梦,没想到今日真的给你们找到了线索……”孙望庭问:“师父这话何解?”吕尚休道:“你们出生得晚,只知如今的二十八宿,因而想抽丝剥茧去了解上一代,才会这么吃力。但我不同,我不仅知道上一代的星宿,我还……”他顿了顿,神色凝重地站了起来,“我还亲手安葬了一位。”姜芍满眼震惊,“这么重要的事,前辈为何从未提起?”“吕某当年也对自己有过同样的问题。”孙望庭急了,“师父,你就别绕弯了,上一代星宿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又为什么会知道?”“我……”吕尚休下意识地关上门窗,“我在乱世之中投身江湖,因缘结识过几位星宿,其中数心月狐与我最熟。我们因酒相识,平日常有书信来往。当时,同生会还是初生牛犊,祝临雕和赵之寅也没有如今的名望。此间最受仰仗的,还要数登河大当家姜疾明,也就是姜芍的祖父。老前辈向来身康体健、声如洪钟,谁也没想到他会走得突然。他辞世没多久,我就收到心宿的信,说二十八宿将随姜骥到地通关鹿狮楼,与同生会商议要事。她信里没有请我前去,但仍在丁父忧的少当家带着星宿们倾巢而出,还只是去见一个未成气候的小门派,本身就有些奇怪。于是我决定动身前往,一探究竟……不过我去晚了。我不知道来龙去脉,我甚至不记得地通关的地貌环境,只记得弥漫在空气里的血腥味。当时在鹿狮楼外,已经找不到其他星宿的遗体,我是在楼内一个衣柜里找到的心月狐。”吕尚休说着这番话的时候,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如果不是因为亲眼目睹一切,我断然不敢相信发生过这么一件事。然而在那之后,竟无一人知道或者提起那一番屠戮。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仿佛那一日流过的血被所有人从记忆中抹除……登河山马上又点起了二十八星宿,仿佛原来的人并没有死于非命。如此种种,让我摸不清虚实,不知道自己作为知情者的身份一旦暴露,会有什么后果,所以更加不敢随便跟人提起。没想到我为了自保而卸下的包袱,今日要你们替我重新背负……是为师之过。”话毕,他伏地朝众人下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