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嵩起身离开了那个探监的窗口,脚上的镣铐在行走时和地面摩擦发出一阵阵钝响重重敲在长寿鲜血淋漓的心上,一片血肉模糊。
她觉得好冷,明明最寒冷的冬季已过去,却在次年三月下起了冰雪,绵延不断,冻进了骨子里,她再也等不来明媚的春天了。
她觉得好痛,明明痛得快昏过去了,脑袋却意外清醒,她的手牢牢抓着罗军的手臂,不然,她怕她会重重倒地,再也起不来。
狱警打开那扇铁门,严嵩踏进去一只脚的时候,最后回头看了长寿一眼,那一眼只是纯粹的一个父亲对于女儿山般厚重的爱和浓浓的不舍。
视线与罗军短暂交汇时,对罗军说:“照顾好她。”
罗军虽然没有听见声音,但明了严嵩所说,朝他重重点了头。
褐色的铁门关上了,严嵩的脊背微驼,黯淡的眼睛那儿划出一颗泪,这颗别人没窥视到的泪全是为他心爱的女儿流的。
他的长寿,他的宝宝,他的女儿,爸爸无论在哪儿,都要你幸福。
出了监狱,就下起了滂沱大雨,罗军带着长寿很快上了门外等待的车,但还是避免不了身上湿了大片。
罗军抽了纸巾给长寿擦脸。
一望她的脸,心深深被震痛了。
她的脸上都是雨水,沾着黑色的发丝,像个溺水的人。眼睛很红,但眼眶里没有看见湿润的水迹。
那双眼睛像死灰一般,没有光,没有热。
现实残酷,这世界本善恶难分,原来有人的爱是能与自己丑恶的欲望勾结的,最后冒出畸形的枝芽,越攀越高,居高临下地讽刺这肮脏的人间。
她的心碎了,碎得支离破碎。
她哭不出来,甚至已经感觉不到心在跳动。
她累了。
她缓缓闭上眼睛,大雨重重敲打车窗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长寿。长寿。”罗军的呼唤也听不见了。
“去医院。”
罗军的肩膀上靠着长寿的脑袋,他像是托举着他的整个世界一样,他的世界里也只有她。
小的时候,长寿的身体非常不好,严嵩用他这辈子最大的虔诚求来了那张平安符,她安安稳稳地度过了二十年华,她曾以为那是佛的光,圣洁而高贵。
现在,她也知道了,知道它同样也是万恶之源,验证着人间的贪嗔深欲。
佛性本善,人性本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