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脚刚刚落地,雾隐寒光,一支冷箭险险斜刺里飞来。飒痕腾出一手,二指突并,牢牢扣住箭羽。箭身二尺,以纯铁金刚制成,箭尖震颤不止,泛着幽冷蓝光,是淬以剧毒的证明。“何方宵小,暗箭伤人!”飒痕冷斥一声,清冷的声音在幽谷里回荡,无人应答。唇角勾起一丝嗜血的绝美笑容,只见他反手一扬,刚才被他捏在手心的毒箭就飞射出去,光一般穿透毒雾深处。“啊——”女子的娇喝打破了寂静,飒痕抱着谭香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只见一株盛放如火如荼的花树下,纤细灵巧的女子单手扶肩,别扭的靠在树干上来回挣扎。她的手指缝间不断有黑色粘稠的血液渗出,那支毒箭正插进她右肩上,箭头钉入树干。听到飒痕的脚步声,女子抬起头,墨发云鬓,面容清秀,素颜不施粉黛,没有谭香花般娇美可人,但别有一番干净清秀的灵气。此时她面上失了血色,眉微蹙,唇紧咬,杏眼圆睁,不甘服输地瞪着飒痕,手脚并用想要脱离树干,无奈肩膀被钉在树上,稍一动弹都疼得撕心裂肺。雾气浓重,飒痕能看清女子的脸庞时,就是这样一张宁死不屈坚韧不服输的脸。心弦跳动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看向怀中昏迷的某人。现在的她,再不能跳起来跟他吹胡子瞪眼了,若是她一直这样安安静静的,岂不是冷清了许多。不由自主的,飒痕拿以前常对谭香说话的语气忠告她:“你的箭上有剧毒,你自己应该最清楚。若不想死得更快,最好不要乱动弹。”女子狠狠瞪了飒痕一眼,眼中几乎喷火。然后闷声从怀里摸出一粒药丸,欲塞入口中。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飒痕如离线的箭一般激射出去,女子只觉一阵疾风拂面,药丸未入口,先被飒痕抄进了手中。“你……”女子怔怔看着空无一物的手心,不敢相信此人的速度,“你想怎样?”飒痕拈着手心的药丸把玩,淡淡道:“放心,姑娘,我不会要你的命。只想请薛仁亭薛神医现身一见。”话音刚落,浓雾障蔽之后走出一个佝偻老人的影子:“小女鲁莽,还望少侠海涵,勿伤害我凝儿的性命。”闻此声音,飒痕的眸子里跳动起光芒,拥着谭香的手更紧,朝着薛仁亭走出的方向一揖,道:“薛神医,别来无恙。”待薛仁亭的身影完全从浓雾中显现出来,树上女子委屈而气愤地唤了声:“爹——”“我儿勿怕。”薛仁亭脚步蹒跚,行走速度却不慢,几个闪身就停在薛凝面前,取出一只药瓶对着她肩上伤口撒上药粉,然后才拔出短箭。薛凝闷哼一声,接过薛仁亭递来的药丸,吞了下去。薛仁亭边为她疗伤边摇头道:“你从小长在谷里,练了点三脚猫功夫就目中无人,今天吃点亏,也算给你个教训。”薛凝不服,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直直瞪向飒痕:“这人擅闯紫薇七星阵,我拦他不对吗?”薛仁亭顺势回头向飒痕看去。他面容沧桑,岁月的痕迹如刀挫般深入,精瘦的骨干包裹在洗得不辨颜色的旧袍子里,枯浊的双眼在看清飒痕的脸时,忽然变得清明,眼中光芒暗动,唇微颤,半晌忽然膝盖一弯,跪在了地上,颤声道:“是你……回来讨债了?”薛凝不解,弯腰去拉爹爹,却被薛仁亭甩开,只听他声音起伏不定:“罢了,我这条老命活到现在,也都够了……三年了,终归还是逃不过一劫……”飒痕下巴高昂,用眼梢的光芒俯视他,声音冰冷得像从冰窖里渗出:“我要取你的性命,随时都行。还能让你苟活这三年?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讨三年前的旧债,而是要跟你做一笔交易。”薛仁亭脸上老泪纵横,听闻此话哀伤之色才稍减,顿了顿疑问道:“交易?”“没错。”飒痕指了指怀里的谭香,“我要你救她。只要她能醒过来,我就饶你不死。拿她的命换你的命,对你来说很公平。”薛仁亭恍然大悟,在薛凝的搀扶下起身,走近谭香,查看她的病症,疑问:“她是中了南疆的噬心蛊?”飒痕点头,只听薛仁亭自言自语道:“这蛊炼制不易,药性却异常歹毒邪门,触犯了巫教禁忌而被禁用,在南疆也绝迹了,没想到竟然在中原出现……”“是近年来中原崛起的邪教喋血门的独门秘药。我从前也只听说过,没有亲眼见过。”飒痕解释道。薛仁亭沉思片刻,道:“要为这位姑娘解蛊,需费时长久。其中几味药性,老朽也没什么把握。不过老朽既然欠少侠一命,自当竭尽全力,至于最后结果如何,只能听天由命了。”本以为寻到薛神医就必定有救了,没想到他也说没把握。飒痕难免有些失落,但薛神医既然答应出手,总算还有一丝希望。当下爽快地将谭香交给了薛仁亭。“我这就带姑娘去药庐医病。凝儿,你先带少侠去歇息。”薛仁亭接过谭香,一边把脉一边吩咐薛凝。身后薛凝看飒痕的眼光,就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对爹爹的吩咐万般不愿,无奈怎么挤眼闷哼爹爹都没反应,只能甩着后脚跟,气呼呼地走在前面带路。飒痕因为看薛凝与谭香相似,本就不愿为难她,这回子看她憋气的样,忍不住又忠告她:“姑娘你的暗器阴险歹毒,遇到高手难免自食其果,以后还是少用为妙。”哪料,薛凝忽然停止不前,跺着脚回头狠瞪飒痕:“别以为你武功好,就能随便指使人。我爹爹敬重你,不代表我就要听你的话。哼,爹爹要救那女人,我可没同意。药材都在我这管着,我不给钥匙,就是华佗再世也救不了她!”蛊惑薛凝兀自得意地说着,没察觉周围的空气在一瞬间变得冷凝。当她说完,抬起头看飒痕,整个人像被雷击一般,颤颤地站在原地动不了脚。飒痕的眸子阴婺,额前的发丝低垂在眼前,增添几分阴翳,他的脸上像蒙了一层霜,蓦地伸手,以闪电的速度扣住薛凝的脖子。“把钥匙交出来。”薄唇微启,他吐出的每一个字仿佛都带着肃杀的冷意。薛凝本还想扯口舌之快,这一刻却不由自主地脊背发寒。她不是个胆小的人,甚至不畏生死,可这一刻当她面对飒痕,却感觉到一股由心而生的恐惧感,寒意从背上一直扩散到脚趾,她觉得全身的汗毛都在发抖。不由自主地就软下声音请求:“钥匙……就在草庐里,我……只不过随便说说,你别太在意。”飒痕结了冰的眼眸又扫视她片刻,才缓缓收回手,简洁有力地道:“带路。”薛凝定了定神,抚摸着自己刚才被扣住的喉咙,感觉就像刚从鬼门关爬上来一样不真实。傍晚,薛仁亭让薛凝去请飒痕到药庐,说是谭香已经醒来。飒痕赶到谭香床前的时候,白袍子的下摆沾了一颗不易察觉的米粒。他坐在谭香身边,查看她容色,额上的黑紫已经褪去,只是脸色还苍白得厉害。她的眼睛芙蓉花开一般明媚,那样真实地扑闪扑闪,让他的心情也忽然大好。“丫头,你是我见过最能睡的。”他的语气里有不满,再睡下去该有多少人要担心。谭香的笑容虚弱,指着他的衣摆下方:“你刚才在吃饭吗?”飒痕低头,谭香伸出纤瘦的小手替他拈起米粒,飒痕白皙的脸上忽然晕出一抹可疑的暗红。薛凝来叫他时,他的确在吃饭,因为心急,直接放下碗筷就赶来了,却被这丫头抓到取笑的机会。但他却狡猾地转移了话题:“你饿吗?连续睡了好多天了,要不要喝点粥?”谭香默默点头,一边,薛仁亭已经递过来一碗药粥。飒痕亲自接过,要喂谭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