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起,自己竟然无法从容面对生死了?在他手下丧生的生命实在太多,他已记不清自己的双手沾染了多少鲜血。三年前他一掌打向芷馨时,也只是短暂的犹豫,为何现在,竟变得如此放不下?中了噬心蛊,存活的几率本就极小,大概是司空濯抱的希望太大,也感染了自己吧。带她离开将军府的时候,他根本没想过她会死。现在想来,也是该约束一下自己的感情了,不可对将死之人倾注过多,那样会羁绊住他的行动。想着,飒痕本能地坐远了一点,和昏迷的谭香各据车厢内一个对角,远远地隔开着,兀自合眸,盘膝打坐。马车停在旷野中,星辰寥落,夜风凄凉,刮在窗帘外发出“呜呜”类似鬼叫的哀鸣。车内飒痕闭上的双眼蓦然睁开,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里飞快地闪过一抹杀气。霎时,阴风四作,鬼哭狼嚎,密闭的车帘帏布上来回跳动着模糊的黑影。那黑影被光线放大,缓缓逼近,待到最近时,飒痕看也没看,抓起身边一把匕首,甩手向帘布掷去。一声闷哼,伴随着刀刃入皮肉的声音。那尖刀扎进帘布,同时插入人的肉体,一朵颜色殷红形状诡异的血色牡丹在旧得发白的帘布上盛放!一刹那,银光笼罩车顶,密织的刀光剑影齐齐攻向车身,只需瞬间,车厢就会被砍成碎片!莫伊出现耳畔传来清脆激越的金属撞击声,车厢安然无恙,倒是马车外像是开打起来。飒痕起身去抱谭香,单手撩开车帘,漆黑夜幕中,一拨黑衣蒙面人与另一拨白衣女子缠斗起来。其中一女子抽身回头,冲飒痕道:“庄主,莫伊来晚了,请庄主恕罪。”说话之人,正是灵犀山庄的管事丫鬟莫伊。“庄主,绿儿也来护驾了。”另一头梳双髻的可爱丫鬟边拔剑抵挡,边开口道。飒痕默默地看着,没有开口。凡是灵犀山庄里武功过的去的丫鬟都到齐了。他出门时明明嘱咐莫伊好好打理山庄,怎么她们都出来了,难道庄里发生什么事?飒痕坐在车头不动,眸子清冷,审视着场上战局。双方拼杀激烈,场面混乱,黑衣人一边人多势众,源源不断的支援而来,而灵犀山庄的女子剑术精妙,可以寡敌众。不过女子毕竟气力上有弱势,面对多于一倍的围攻,也渐渐力不从心。一些武功较低的丫鬟频频遇险,被刮破了衣衫,划伤了手臂。飒痕依然冷冷地旁观,连眉头也没动过一下。倒是怀里的谭香轻咳了两下,他的表情立刻变得紧张凝重,快速从车厢里取出棉被为她盖上,又小心将她护在自己怀里。厮杀持续许久,空气里渐渐被血腥味充斥,断臂残肢飞得到处都是,黑衣人杀之不尽,像是密密麻麻的蚁群从旷野四周涌来。灵犀山庄这边没有死亡,但不少受了重伤在勉力作战,她们渐渐围成一个圈,将飒痕所在马车护在中心,背靠背展开殊死搏斗。飒痕的眉梢动了动,扶着谭香的背将她靠在车门一侧。黑衣人久攻不下,这时也将注意力集中到马车上。主上的命令既然是进攻马车上的人,那么何必与这些女子纠缠。厮杀再起,而这次黑衣人分成了两拨,一拨做先锋吸引女子们的注意力,另一拨悄悄向马车靠近。待莫伊发现时,每个人都被至少两三个黑衣人缠住,分身乏术。顺利接近马车的一拨黑衣人大喜,纷纷举剑向飒痕砍来——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马车处烟尘弥漫,飞石四溅,地面上生生裂开一道尺余深的鸿沟,从马车一直延伸到远方的一块巨大山石,石面上印出一个巨大的掌印。而那一队欲偷袭飒痕的黑衣人瞬间连半个人影也看不见了,景是全化作了血水残肢爆裂飞散到四处。血肉四溅,在飒痕白袍子的下摆上点缀几点妖异的红。众人骇然,早就听闻血狼神功独步江湖,出手狠辣不留情,今日亲眼目睹,只觉心胆俱裂,脚下发软。一滴暗红的血溅到谭香苍白的脸上,飒痕飘飘然转身,染血衣袂在夜风中猎猎鼓动,他优雅地倾身,用袖角为她擦去脸上沾染的血污。脸上表情专注,与方才的冷血狠辣判若两人。趁这空档,余下的黑衣人才意识到要逃走!然而现在罢手岂不太晚?那些仓皇逃窜的黑衣人还来不及回头,脸上的表情已定格,永久得僵硬下去了。血雨漫洒天空,像一场盛大的祭祀,飒痕雪衣飘飘滑上半空,血丝在他周围萦绕,神祗般耀眼。酣战疲惫的丫鬟们自发地收剑后退,顷刻间,空旷的原野上除了飒痕一行,再没有一个活人。血腥四溢,尸横遍野,一些丫鬟恶心地掩上了口鼻。飒痕飞身回到马车上,求医飒痕单手托住谭香身体,跃上花树枝头,足尖蜻蜓点水般踏过丛丛花枝,所过之处,轻盈无痕,连枝叶都不曾颤动一下。如此,待他跃过全部整片毒雾笼罩的树林,阵内机关竟没有一个被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