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越知道姚枢得的是心脑血管的病,将在两年后病故,温言道:“学士急也没用,应当安心养病,多培养些弟子。哦,对了,朝廷给国子监的钱粮是不是经常中断?”
许衡是国子祭酒,闻言长叹一声,辛酸地点了点头,道:“不瞒左丞大人,这次已经半年没给了,学生们现在每天都要上山砍柴,换些钱粮坚持学习。户部那里,我已经跑了不知多少遍,可是……,唉,小人哪,小人哪。”
程越可以想见这些一辈子只懂得钻研学问的人是如何被户部推托的,道:“这样吧,我知道你们都不富裕,这些年来恐怕把自己那点身家都填进了国子监,来,你们随我回府,我给你们把亏空补上。以后每个月,只要朝廷不拨钱粮,你们就到我府上去领,不管我在不在。你们教出来的学生我都要了,全都带到中书省去,找右丞郝桢,我会跟他打招呼。太子那里,你们就不要去烦他了,怎么样?”
许衡的国子监内,出了许多人才,其中最出色的就是不忽木。他被后世称为“纯儒”,这是至高的荣誉。他的父亲是康里人,叫燕真,母亲是高丽人,叫金长姬。不忽木为人沉静敏达,廉正守直,才华也令人称道,历史上曾作为托孤重臣,但此时还未出仕,早就是程越觊觎的人才。
众大儒听完程越的话,欣喜若狂。许衡握住程越的手,哭得双肩一耸一耸,这是在宫里,不然他定然会放声痛哭。
程越温言安慰,刚想带他们回府取钱,忽然听到身后又传来一个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左丞大人留步,公主殿下有请。”
程越还没回头,就笑道:“珍珠,你这个小丫头跟着我多久了?”
一回身,清秀可爱的小珍珠立时忸怩地出现在程越眼前。
不待程越说话,珍珠道:“大……左丞大人,鲁国大长公主有请,请左丞大人跟奴婢来。”
程越笑道:“好,公主殿下相召,敢不从命?”回头对众大儒道:“有劳各位大人先找地方稍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众大儒哪有不肯的,姚枢指着一处偏殿道:“那里可以休息,左丞大人不用急着回来。”
程越微微一笑,拱手道:“有劳。”跟着珍珠匆匆而去。
众大儒进了偏殿,找地方坐下,窦默道:“幸亏有左丞大人,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许衡道:“大元朝中,只有左丞大人还算可以依赖,只可惜他待不久啊。”
姚枢道:“都说左丞大人在南宋所图甚大,如今看来,好一个乱世英雄!”
窦默道:“学士是觉得左丞大人可成大事么?”
姚枢道:“南宋两位圣人暗弱,皇帝幼小,朝中大臣有才能的不是投入他的门下,就是与他友好。大都督手下文武皆备,大权在握,再养望几年,大宋还姓不姓赵,难说得很。就算还姓赵,从他今天在大元的朝中都敢颐指气使来看,南宋的皇帝只能拱手听命,这是曹操的手段啊。”
许衡道:“我们都能看出,大汗不可能不清楚,那左丞大人岂不是很危险?”
姚枢摇头道:“未必。大汗想用左丞大人帮他解决北方和日本的麻烦,左丞大人回南宋后一时也无暇北顾,以后的事情难说得很。”
窦默笑道:“左丞大人今天在朝中可是有南面称王的架势,满殿群臣,何时被这样骂过?那等气势,与大汗相比也不逊分毫,未来可期啊。”
众儒皆笑,姚枢摆手道:“就说到这里,不要传出去。”
程越跟着珍珠,穿过几座宫殿,走入后宫。元朝的后宫没有那么森严,时常有宫外的人进出,最多的是喇嘛,其次是各种文学之士或者画师,像程越这样的大臣也会有,可见蒙古风气的开放。
程越随珍珠走进延春阁深处,几乎已出后宫,那里并排有几栋精致广大的别院,就是为没出嫁的公主准备的公主府,现在只有两个并排的公主府住着人。
珍珠走到这里,脚步也轻盈起来,还向程越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程越喜欢她的可爱,故意重重咳嗽一声。吓得珍珠用眼神向他一直哀求。
程越微微一笑,牵过她的手捏了一捏,再向她眨眨眼睛。
珍珠心在狂跳,低着头,快步领程越进到囊加真的公主府。
公主府其实就是一个大的两进跨院,外面是侍候的宫女所住,囊加真住在里面,她从小喜欢骑马射箭,院中还有一个射箭场。
程越走进第一进院中,面前出现几十名宫女,含羞带怯地一齐向他行礼。几十名宫女全都是汉人,每个都长得清秀可人,气质温婉。看得出以大家闺秀居多,尽是囊加真为自己挑的陪嫁。囊加真明显是铁了心要嫁给程越,挑陪嫁也只挑程越会喜欢的。
程越不禁露出微笑,向她们点点头,随珍珠走进后院。
后院中最显眼的就是上面插满箭的箭靶和草人,与前院的格调截然不同,好在没有十八般兵刃,否则会更像一个武馆。
后院没有人走动,应该是囊加真已经提前将后院的人都赶到前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