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釉的嘴唇不抖了,呈要哭泣状僵在脸上,吐出两个字:“……我呸!”
终于是回到了家,蔡小纹烧好热水让苏釉先洗澡,然后自己再洗。等她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苏釉躺在炕上已然睡熟,湿润的长发就垂在炕边。
蔡小纹笑笑,帮她盖好歪了一半的棉被,伸手整理自己换下的衣服。收拾腰带时,她摸到了一个突起之物。扯出一看,原来是先前帮苏釉扯下的玉坠。蔡小纹捏着玉坠凑灯一看,是只小玉狗,墨绿通透,活泼可爱。蔡小纹心想:师姐比我大一岁啊,属狗的。我帮她系上吧。
她弯下腰,轻轻撩开苏釉脖子边的长发,极缓地伸手,绕到脖后。玉坠是靠两个绳结相扣来连系。蔡小纹皱眉撅嘴,手都弄僵了也没对上绳结。左摇右晃之下,就不可避免地蹭了几下苏釉的脖子。苏釉是累极了,现在已深入梦乡不省人事,任由蔡小纹折腾。
“对啊,我为什么不绕到前面来系啊!”蔡小纹恍然大悟,于是之前努力全部白费。她把玉坠放到苏釉颈后,把绳结扯到喉咙处,这下总算扣上。扶正玉坠,轻轻贴在苏釉锁骨上,蔡小纹长舒口气,直起身揉动酸疼的手腕。揉着揉着就觉得不对劲了,指侧好像格外光滑,难道因为刚刚触碰了苏釉的皮肤而残留下什么?蔡小纹带着这样的疑问坐在了炕边,低头凝视苏釉。
烛火昏黄,晃动在苏釉的睡颜上,模糊如幻。肤白似雪,青丝如墨,即使是身在梦中,眉眼自有风度……蔡小纹看得出了神,不禁伸手用指背轻抚苏釉脸颊,笑叹道:“师姐,真好看。这才是玉峰第一俏嘛……”
感叹之后,蔡小纹自睡去不提。两人没睡多久,天便大亮。蔡小纹起床练功。苏釉扒拉完蔡小纹煮好的香菇鸡汤面,没时间和她蹉跎便急急赶去店铺。又是一天忙碌,直到黄昏时分,苏釉才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关店打烊。她没有回去蔡家,而是一乘马车去了城南。
“大娘,真对不起!”苏釉一躬到地,满脸惭愧。
正是饭点,胖大娘的摊上坐满了吃馄饨的人。胖大娘忙得脚不点地,一边送馄饨一边对苏釉道:“就你一人?另外两个呢?”
“呃……她们不好意思见您,托我来向你致歉。”
胖大娘扯了一段葱到案板上,啪啦啦地剁成了末:“你们这摸样,这穿着,不像吃白食的人。我知道你们是忘了带钱。和我说一声就得啊,何必要跑。特别是扎两个发团的那个姑娘,跑的时候大叫那声震得我耳朵现在嗡嗡响呢。”
“真对不起您了!”苏釉拱手,又是一躬倒地。蔡小纹吼那一声确实响,她都被吓一跳。“两位妹妹肚饥,遂请她们来吃馄饨。出门匆忙,身无分文而不自知。又见您双刀绝技心有所慑。再加天色太晚,不敢过多解释,竟一跑了之。现在想起,惭愧之至!”
胖大娘忙得很,哪有时间听苏釉如此文绉地说话。她见苏釉眉目周正,知书达理,跑便跑了还特意回来道歉,料想是个实诚孩子,于是大笑:“哈哈。不妨不妨。就当大娘我请你们吃了。下次再来吃,有钱没钱都无妨,就是叫那姑娘可别吼了,耳朵疼!”
“不敢不敢!我们欠您的馄饨钱是要还的。”苏釉从袖子里摸出一两银子,要放进摊上钱罐,被胖大娘一肘挡回:“可别!你一定要给钱就给那三碗馄饨钱。就值三十文,多一文我不收!”
苏釉无法,只得收回银子,数了三十文铜钱放进钱罐。她正想再躬告辞,却被那锅鸡汤吸引住目光。
外面大瓷碗里的汤头添完了。胖大娘便揭了炉火上温着的那大瓦罐的罐盖,用一个铜网扣住罐口,倾罐把汤倒进瓷碗。罐里的鸡肉鸡骨通通被铜网挡住,倒出的只是浓汤。苏釉眼睛一亮,之前思虑的紫砂壶口之事顿时有了眉目:做个网,不就能挡住茶叶了吗?!
从城南再回蔡家,天已经彻底黑了。家门口的巷子窄,马车不好进去。苏釉便自己走进去,一面思考用什么做网才好。刚走出巷口,就见蔡小纹两手互揣袖口,从袖子里捏住灯笼,站在家门外伸长脖子张望。苏釉心里暖得一酸,立马就把紫砂的事忘了。
要说起这位苏家少当家。苏釉生性淡然,虽喜欢制陶,但无多少功利求胜之心。争九品优胜,保住官商供陶,忙于店铺生意,这些都是操持家业而已。就她自己而言,还真喜欢这样晚归有人提灯相等的小日子。身为玉峰现任第一,她无和宜兴名家一争高下的欲望,也不像有些陶师立志以陶胜瓷,她甚至没有师妹蔡小纹那种要把紫砂发扬光大的决心。她只是想高高兴兴做自己喜欢的陶器。在外辛苦无妨,只要回家能吃上热饭,喝口热汤,洗个热澡,还有个温暖的怀抱,便是足够幸福的日子。她就喜欢这样的小日子。所以现在看到家门口等她的蔡小纹,她高兴得挥起手来:“小蚊子,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师姐其实是个连十八摸都听过的女人……
第18章吃醉了吧
“谁是小蚊子啊?!”蔡小纹还是这么习惯性地犟了句嘴。刚脱口而出就想起苏釉已经知道她自己给自己取外号叫小蚊子了,于是连忙转移话题:“真巧,刚出来看天有没有黑你就回来了。”
哪有人打着灯笼看天黑的……苏釉没有点破,伸手接过灯笼,让蔡小纹锁好院门。插上门闩扣好门锁,两人一齐转身回房。苏釉把提在左手的纸包塞给蔡小纹:“冬枣。”上次苏釉扣下蔡小纹的冬枣,一直想着要买了补给她。在城南集市上正好看见有卖,当即买了一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