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敬宗不知想到什么,罕见地拒绝妹妹:
“你忘了,自长大之后,我便不爱吃甜食了,我还有事,先去书房了。”
“哎哥哥你——”
沈菀抱怨的声音落在后头,沈敬宗的脑子昏沉,看着手中的糖,他忽然有些头晕,那糖仿佛顷刻间变旧,回到了十六年前。
父亲多年寒窗,母亲在外替人浆洗衣裳贴补家用,他六岁便要独自在家中带着一岁的妹妹,日子过得清贫,但一家人十分幸福。
好在父亲一举得魁,全家终于苦尽甘来。
消息一传回杭州,母亲便卖了家中田地,跟着父亲派回来的护卫,带着他和妹妹上京。
可离开杭州的商船中途停靠码头时,他玩兴大发,想下去附近的码头买糖吃,母亲抱着妹妹,笑意莹莹地对他说:
“你个皮猴子,好好去玩吧,到了京城,在你爹爹面前,可要守规矩。”
她说着又点了身旁几个侍卫:
“你们陪着公子一起去吧。”
似乎是听懂了母亲的话,她怀里抱着的沈清燃朝哥哥张开手:
“哥哥,一起去,一起去。”
扑腾的小手被沈夫人一把抓住,她语气柔柔:
“女儿乖,你就在娘身边,哪都不去。”
“妹妹,我很快就回来,一会儿给你带莲子糖!”
沈敬宗带着几个护卫下了船,临走前遥遥一望,母亲正带着妹妹笑着朝他挥手。
那是他和妹妹的最后一面。
刚拿到莲子糖,就听远处有人喊:“流寇来了!流寇上岸了!”
手里的糖掉了满地,看到船上举着刀的强盗,他疯了似的往船上跑,却被侍卫拦住。
那场纷争冲散了所有,等再见到娘时,她说妹妹不见了。
妹妹被人流冲散,不知去往何处。
母亲说什么都要找到妹妹再上京,一日没找到,两日没找到,直到……
一整年都找不到。
母亲自那时起就得了心病,后来带着沈敬宗上京,整日不说话,只看着车窗落泪。
到京城整整半年后,她的情况依旧没有改善,父亲用本就不多的俸禄延请名医,却始终未能治好她的心病。
沈敬宗一直都在后悔,他平日里最是乖顺,连多用半碗饭都担心家人会不会不够吃,可那日为什么他要下船,若是他没有下船,那护卫们就不会分散,有那么多人看着,说不定,妹妹就不会走失。
他终日陷在痛苦中,从前最为乖顺的人,也一日一日变得放荡不羁。
直到半年后过年时,家里死气沉沉,母亲要出去散心,却在家门外捡到了刚满一岁的沈菀。
沈菀的到来,仿佛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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