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麻烦季明了!”齐凌拱手,诚挚地表示感谢。
不仅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同学聚会,也是为了日后与熟人交往能更顺利。
毕竟,有杨旭这位热心的老军医前辈和guansandai为自己背书,比自己日后亲自解释性格行为变化的原因要容易得多。
“你再这么客气,我可真要向你请教拳法了!”杨旭不满他言语间的疏离,瞪着眼睛威胁。
齐凌心中有愧,只好笑着道歉。
杨旭确信他刚刚病愈,也就不再多计较。
两人嬉笑一番,很快又和好如初。
金牛寨离县城很远,他们急急忙忙赶到,天已经完全黑了。
按惯例,这样的偏远小县,天黑后是不允许进出城门的。
但杨旭显然不受此限制。
他的亲兵出示腰牌向城头喊了一声,守卫立刻放下吊桥,打开城门,笑容满面地迎接杨校尉进城。
刚进城门,就有衙役迎上来,告诉他右巡检和本地张县令、周主簿正在县城最大的、也是唯一的酒楼——长乐楼等候。
并举着灯笼,领路前行。
自从“病愈”后,齐凌就没进过县城。
见到这样的场面,他心里立刻紧张起来。
然而,人和马都已经进城,现在退缩反而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于是,他只好振作精神,随机应变。
幸运的是,杨旭虽然心思有些粗犷,但做事十分可靠。
答应帮好兄弟化解尴尬,他就绝不会食言。
在杨旭的帮助下,从进城到与传说中的李师兄会面,齐凌全力以赴,没有出现大的失误。
这位李昇,李德昌师兄,其父是御史大夫,据说深受皇帝的信任。
他自己刚刚晋升为右巡使,这次以巡查的名义护送党项使者回夏州,并向夏国公李继迁宣读圣旨,回来后前途必定光明。
因此,现场的官员们都围在他身边,像众星捧月一样,几乎没有多少时间关注齐凌这个小巡检。
这样一来,大部分时间里,齐凌都像是个“隐形人”。
然而,他以三十六岁的年纪,加上两世为人的阅历,对此并不感到沮丧。反而,他利用无人理会的时机,开始仔细观察在场的上司和同事。由于没有经历过北元和大清的两次文化同化,公元1002年的宋朝人仍然保持着分席而坐的习惯。从齐凌的位置望去,官员之间的地位差异一目了然。
坐在主位的是永兴军路转运判官吕行延,大约六十岁左右,满头白发,看起来颇有仙风道骨,超凡脱俗。他的级别是从六品,掌管庆、宁、邠三州的税赋钱粮,仓库收支以及度量衡,不论年龄、级别还是实权,都远超齐凌的师兄李昇,那个八品右巡使。按常理,他无需对一个八品小官如此客气。但在大宋,官员的地位不能仅凭品级来判断。
从六品的吕行延若要将奏折呈给皇帝,必须经过转运司和中书省两道关卡。而八品的李昇身为御史,可以直接将奏折送入皇宫。更何况,李昇的父亲李隆是四品谏议大夫,是言官的领头人。李昇自己作为右巡使,也有核实地方官员表现的责任。因此,尽管驻地不在定安县,吕行延仍急匆匆赶来为李昇这个后辈助阵。李隆作为同年进士的身份,为李昇壮行。
坐在左边首位的是齐凌的半个顶头上司,县令张威。这是一个四十六岁的胖男子,不笑不说话,笑起来像弥勒佛。但偶尔从他眼中闪烁的光芒,却异常锐利。尽管齐凌只与他有过三次接触,但他凭借在二十一世纪与官员打交道的经验,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人并不像表面那么和善,最好避免招惹。
坐在右边首位的自然就是齐凌的便宜大师兄李昇。齐凌自认为他的新身体已算是帅哥,但与这个人相比,仍相差甚远。他皮肤白皙,身材匀称,英俊潇洒,身高足足有一米八二。坐在席位上,背脊挺直如松。如果没有吕行延的白胡子和张威的肥胖作为对比,齐凌可能会怀疑自己误入了二十一世纪的综艺节目,眼前的是一位顶级流量男星。
不过,相比于那些流量明星,李昇的气质更加沉稳,一举一动都透露出浓厚的儒雅气息。他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位博学的太学教授,而非朝廷官员。此外,这位便宜师兄在待人接物上也显得非常成熟。齐凌自认前世活了三十六年,见过不少市级干部,但他们中没有一个像李昇这样,能同时应对所有人,言语不多,却能让每个人都感到如沐春风。
这就是个天生的政治家,难怪他能当上右巡使,而我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家世、学问样样不缺,却还是被赶出了汴梁。一想到对比,心口就又是一阵刺痛。齐凌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手中的酒差点洒到自己身上。幸好此时众人的注意力全在李昇身上。好友杨旭也被一位兵马都监拉着喝酒,才避免了尴尬。“真是个心胸狭窄的小人!”齐凌暗自嘀咕,相信这不是心脏的问题,而是前主人的灵魂残留,他撇了撇嘴,心底暗暗嘲笑。然而,尽管嘲笑,他也不敢再自找麻烦。他快速将视线从李昇身上移开,转向其他宾客。
坐在右边第二位的是陪同李昇去党项宣读圣旨的副手,官居承务郎,姓王名肃,看上去有些心事重重。除了必要的应酬,他大部分时间都举着一杯酒,仿佛在沉思。齐凌不想被打扰,自然也不会主动打扰别人。他迅速收回视线,转向另一边。紧挨着县令张威坐着的是定安县的主簿,姓周,单名崇,大约四十出头,一双三角眼,眉毛微微下垂,显得有些阴险。齐凌总感觉这家伙看他的眼神中藏着敌意。不过,他自问与这家伙没有利益冲突,下午处理的案子也没让他丢脸。因此,他搞不懂这敌意从何而来。想不通,就先放下。反正齐凌觉得自己只是个过客,对大宋,对定安县都是如此。
初来乍到时,他只能随遇而安。现在经过三个月的摸索,他已经对大宋有所了解。就算得罪了这样的地头蛇,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也不会无处可去。至于杨旭所说的建立丰功伟业,光宗耀祖,重回汴梁,说实话,身为两世人的齐凌从未想过。根据他有限的历史知识,随着时间推移,大宋的武将地位越来越低。即使是狄凌,最后也是郁郁而终。他又不欠赵家什么,何必自找苦吃?至于文官,太学之路已断,科举之路,他的文化水平肯定不够。想结交历史上的宋朝名人,见识他们的风采。现在的苏轼还没出生,包拯可能还在穿开裆裤。辛弃疾和李清照更是相差两三代,等他们崭露头角时,齐某人的坟头上的树恐怕都已经很粗了,他们之间怎么可能有交集呢?这么一想,更没了“进取”的动力,连今晚的酒席都觉得索然无味。
尽管每道菜都精致绝伦,但它们的味道远不及他在金牛寨尝过的风鸡和腊肉令他满意。
在人群中,孤独感最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