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尔茨去到书房,景明生在办公桌前坐着,见他到来,就让他入座。
"舒尔茨?"景明生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是的。"舒尔茨正经的点了一下头。
"全名?"
舒尔茨不会讲自己中文全名,下意识用德语说了一遍。
景明生默了。
算了,他跟这位洋女婿有语言上的鸿沟。
"那舒尔茨先生今年多少岁?"
"过完十月的生日就是二十八。"
"也快而立之年了啊。"
"是的。"
景明生点燃了根雪茄,叼在嘴里,想到什么,他又从抽屉抽出一支,向舒尔茨递了递,"抽?"
舒尔茨眨了几下眼睛,没回答。细数一下,他已有半月有余没抽过烟。
景明生看着舒尔茨的眼神,也不等他说话,烟丢在舒尔茨面前,"抽吧。"
舒尔茨也就不客气了,拿起雪茄,点烟抽了起来。
景明生忽然问:"为什么会喜欢我女儿?"
舒尔茨对这个问题始料不及。他设想过岳父大人会问他一系列的问题,比如说,问他的家境、道德品质什么的。显然没有料到他的岳父大人会问这个。
舒尔茨沉默了。当然,他不是在脑子里打好草稿应付他岳父。
待手上雪茄燃掉了一半后,舒尔茨说:"先生,你知道,对一个女人的喜爱,用词语是无法表达的。"他与景明生对视,眼神一贯的真诚,"您的女儿,她就是一个天使,洁白无瑕,美好善良。"
当然,还会夸他,三两下言语,就把他吹嘘得比天高,除去丹尼外,她是他的头号粉丝。
又像怜爱世人的圣母,温暖、圣洁,令人不由自主的向她靠近。不过这句话只在心中默想,说出来他怕他的岳父大人误以为他是在讨好。
"当年我得知你们相恋,我阻止了澜澜回去见你。"景明生离开了座位,站在窗台前,望着外边,遥想着,"她当年回国,是我和我的妻子把她骗回来的。我怕养育了多年的女儿,被一个洋人轻易的拐走。"
舒尔茨表示理解:"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紧张,也是无可厚非。"
景明生继续说着:"我千方百计阻止她回去找你,我这个女儿,表面上温顺知意,实际上她骨子里很叛逆,也很执着,她认定的事,没做到的话,就不会善罢甘休。就像六年后的现在,我的妻子去世后,她终于放下了国内的一切,回去找你。"
景明生转过头来,笑着:"我让你们没了中间的六年,你不会恨我?"
舒尔茨也笑了笑:"都过去了,我们最终是再相见,一个六年不算什么,我和您的女儿以后还会有许多个六年。"觉得词不达意,他重新补充,"当然,是许多个和她在一起的六年。"
景明生叹了口气,似乎在纠结,最后又放松了下来。
"罢了罢了,我也老了,管不了你们年轻人的事了,随你们吧。我的妻子已经去世,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就是澜澜,我太担心她所托非人,我妻子在天有灵,也不会想看到她的澜澜余生过得不幸福。"
舒尔茨衷心道:"先生,我向你保证,她在我身边一天,就会一直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怕岳父大人觉得自己没诚意,他起了誓言,"我向耶稣、上帝、真主,以及我的领袖发誓,我将会用我的生命爱护她、扞卫她的一切,我与她同在。"
"希望洋女婿记住今日的一番话。"
舒尔茨坚定道:"当然。"
景明生掐灭了雪茄,走至舒尔茨面前。这近距离一看,舒尔茨这才发觉,这名约莫六十多岁的男人,头发就花白了一片,连一根黑色的头发丝都没有。面部皱纹横生,神情看着不怎么精神,有些病态的白,身体消瘦,背部已经有些佝偻。
"我把澜澜好好的交给你。"景明生郑重的说,"往后,请你务必好好对她。"
这是一个父亲为了女儿而对另一个男人沉重的托付。纵使以前百般阻挠景澜的情路,可又如何呢?终归还是父女一场,不会有解不开的怨。
景明生已是迟暮之年,金钱、地位、权力,这些已经牢牢的掌握在手中。自张沂玲离世,现在的他,已经不再看重让景澜得到幸福的男人是什么地位,或者说对景氏家族有无利益。
这些,已经不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澜澜能幸福的过余生。
舒尔茨知道,自己终于得到了景明生的信任,可不知为何,岳父大人的托付,让他竟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一定。"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