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没将令黎给吓死,抬手挡他:“你别过来,别杀我……”竺宴迈出去的脚步一僵。他闭了闭眼,觉得自己早晚被她气死。咬着字,一字一顿道:“你以为,我要杀你?”令黎对上他这个又荒唐又气的神情,愣了下,又看了看坤灵。只见坤灵剑毫无杀气,乖乖缩在他手中,看起来竟莫名有些委屈。她渐渐冷静下来,他确实从一开始就不像是要杀她的样子。算起来他们今早才见面,但他已经救过她三次了。这就说明不管是真的魔君还是眼前这个幻象,对他都没有杀心。是她自己做了亏心事,虽然未遂,但心虚,以至于一有点风吹草动就杯弓蛇影,自己将自己吓得半死。她僵硬地放下挡他的手,尴尬地笑了笑,正要表达一下歉意,竺宴冷笑一声:“你以为得没错,我的确是恨不得杀了你。”令黎:“……”竺宴撂完狠话,转身走了。令黎纠结片刻,还是默默跟了上去。毕竟她不能让他死在仙界众人手上,当然更不能让自己死在望白的雷劈之下。眼下他们在一条船上,只有互相保护才是出路。竺宴察觉她跟上来,头也未回:“跟上来做什么?不怕本君杀了你?”他只是嘴上讽刺她,并没有真的赶她走。令黎没吭声,沉默地跟在他身边。竺宴停下脚步,不走了,也不说话,居高临下看着她。令黎抿了下唇,温吞出声:“你是想要我昧着良心说你是个好人,我不怕你吗?”竺宴:“……”很好,昧着良心。竺宴不想再看到她,转身往前走:“别再昧着良心跟上来了。”令黎停在原地,望着他紧绷的背影,只觉多多少少是报了点儿刚才被他气得吐血的仇。她再次抬步跟到他身边,点到即止,没再继续气他,转而十分没有风骨地服软:“好了,对不起嘛,我也不是故意要把你想成坏人的。只是你上一次这么不声不响召出坤灵,然后明瑟就死了,我就眼睁睁看着,多多少少会有点代入感啊。”她一面说,一面仰头观察他的神情。他眼睛里没什么情绪,下颌不自在地绷了绷,没说话。他果然吃软的这套。令黎心想。竺宴忽然开口:“明瑟是谁?”“……”搞半天根本不知道是谁,令黎十分无语,“明瑟就是被你杀的那个仙子。”竺宴还是没反应。这显然是杀太多人了,根本不记得谁是谁。令黎本想给他介绍一下仙界第一美人,但看他这副铁石心肠的样子,连人命都不在意,定然更加不会在意六界那些小道评选。想了想,令黎一言蔽之:“就是生得最好看那个仙子。”竺宴停下脚步,神情不明看向她:“最好看?”令黎不懂他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肯定地点了下头。竺宴意味深长道:“原来你说的代入感是这个意思。”令黎:“?”等等,什么这个意思?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令黎想解释,不是代入脸,是代入……代入差点亲到他这个行为!然而竺宴并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再次抬步往前:“你跟她不一样,不必代入。”令黎:“……”什么叫她跟明瑟不一样?明瑟是美人,她跟美人不一样……这不就是拐着弯说她长得不好看吗?好在蛮蛮出现得及时,不然令黎不是很有信心能控制住自己不将他气回去,并且不敢保证再这么互相气一次对方的话,他们会不会在仙界众人追上来以前先自相残杀一番。说起来蛮蛮也是不得已才飞回来的。坤灵忽然就气势冲冲地跑了,对比不久之前明瑟被坤灵一剑捅穿的画面,比翼鸟认定令黎凶多吉少。虽然坤灵是令黎的命剑,但众所周知,神剑慕强。说真的,不要说是上古神剑坤灵了,易地而处,要她是把剑,也羞于跟着令黎这样的废物。若是还有机会跟着竺宴这么强大的主人,其实一剑捅了令黎做投名状,也无可厚非。要按蛮蛮的本意,她肯定是要跑的,最多等清明再回来给令黎烧点纸意思一下。可偏偏离开交觞以前,她曾答应过境尘,若是万一令黎真到了生死关头,定要给他送个信去。境尘仙尊对比翼鸟一族有恩,她不能不守信,这才冒着生命危险回来。结果回来见令黎还活得好好的,依旧明眸皓齿,气色红润,黑白分明的眸子盈盈欲泣,美得直击人心。蛮蛮看了看魔君手上的坤灵,又看了看令黎:“为什么他杀了明瑟却不杀你?”竺宴短促地笑了一声。令黎:“……”他虽然没有说话,但那个笑实在太意味深长了,连带着那一句“你跟她不一样”似回音一般再次响起,真让令黎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生气。神域在九重天上,与下界有结界隔开。竺宴带着令黎和比翼鸟出现在一座宫殿前。这里周朝不见人影,院落看起来颇为冷清,院中杏花倒是开得正好,浅淡的花瓣如烟似锦,大片探出墙头。殿前牌匾上写着扶光殿三个字。令黎看着那萤萤冒着白光的三个字,眼前魔怔一般忽然闪过眼花缭乱的画面。脑子一阵眩晕,她下意识抬手扶了下额。“扶光殿!”蛮蛮在一旁,用尽全力克制住激动的心情,方才将这三个字念出了尚还淡定的感觉。然而事实上呢,此刻就跟有人在她心里放烟花似的,她都快要炸起来了。别说神剑慕强,他们王族也慕强。所以虽然明知道扶光殿是神君竺宴的寝宫,而竺宴是他们比翼鸟一族的仇人,但只要一想到连三大神族都不能踏进半步的扶光殿,自己却能进去,她内心就控制不住雀跃尊荣。但这种尊荣的感觉自然也无法对着扶光殿的主人释放,蛮蛮只好转而看向令黎,脸上挂出强装的淡定,俨然写着:“这地方我常来,你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可她这么看了令黎半晌,令黎却径自扶着额头,和她没半点眼神交流。这么不捧场,顿时让比翼鸟公主生出锦衣夜行的恼怒。“你怎么了?晕鸟症又犯了?”比翼鸟公主没好气讽刺道。令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轻轻摇了下头:“不是,就是刚才忽然有一种轮回的感觉。”“轮回的感觉?”令黎想了想:“嗯,很熟悉的感觉,就像我以前一直住在这里。”竺宴看向她。蛮蛮沉默了一瞬,紧接着“噗嗤”一声大笑出来:“你一直住在这里?哈哈哈笑死了!木头精,就说你没见识吧!你但凡换座宫殿吹牛我都能信了你前世或许还真在神域干过什么洒扫粗活!可偏偏就是这里!”“这里怎么了?”“你知道这是哪里吗?这里是扶光殿!是神君的寝宫啊!传说神君生性冷僻,十分不好相处,不喜任何人进他的寝宫,所以一直以来扶光殿内连个扫洒宫娥都没有!你还以前一直住在这里?木头精,你怎么不干脆吹你是神后啊?”令黎:“……”想到比翼鸟口中的神君本尊就在这里,这只比翼鸟却口无遮拦说什么神后,令黎真是觉得脚趾都要抠地了,朝着竺宴的那半张脸都快烧起来。竺宴却仿佛没听见,只是看了令黎一眼,转身走进了扶光殿。令黎瞪向蛮蛮,低声道:“再不闭嘴,早晚用扶桑汁液把你嘴巴粘起来!”威胁完蛮蛮,令黎硬着头皮跟竺宴进了扶光殿。比翼鸟轻嗤一声,并不将令黎的威胁放在心上。这块木头精,连神力都没有了,还想粘她的嘴巴?打得过她吗?“做——”比翼鸟要笑她做梦,然而也就刚说了一个字,她的嘴巴竟然真的张不开了!比翼鸟公主顿时惊恐地瞪大了双眼,紧紧黏住的嘴巴让她发不出声来,只能朝着令黎的背影从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