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笙抿唇,岂止是说过,简直差点要了她的命。
裴谌见她不语,瞬时恍然,说一女子像另一人实在有些不恰当,他歉然道:&ldo;冒犯了,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rdo;
暮笙打住他:&ldo;无妨,我明白的。&rdo;每个人在面对现在的她的时候,都在怀念从前的她,作为第一个能在死后还亲耳听到故人对她的眷恋不舍,暮笙表示这感觉着实新鲜。
二人交谈已久,该说的话都已说清了,裴谌道:&ldo;我今住宣德坊裴家别苑中,若有什么帮得上的,只管去那里寻我,不要客气。&rdo;
他已迁到别苑住了?暮笙吃惊,而后才想到,哥哥到现在,都没有敕封世子。他是嫡长子,立为世子是理所当然之事,却一直拖着。
她再惊讶,再想问,都不能开口,毕竟这是人家家事,外人没有插手的道理。暮笙只得起身答应,与裴谌一起出门。走到酒楼的过道,与前方数人相遇。
来者皆锦衣华袍,一个个面容上都有着高人一等的自矜,应当皆是官宦子弟。为首者却是一名女子,那女子神色柔和,一双杏眸却炯然有神,让人见之不忘,她腰间围了一根金玉腰带,发上所饰亦是赤金。
她是皇族中人。
让暮笙惊诧的并非这名女子,而是她的身后,跟着裴铭。果然如阿芸所言,眼前的裴铭,今非昔比,那一股春风得意与跃然人上的得意布满了他整张脸。
裴谌自然也看到那些人了,他神色平淡,无一丝波澜,稍稍加快了步伐,朝着那女子作揖见礼:&ldo;见过淮安君。&rdo;
这个人就是淮安君?暮笙是知道她的。本朝皇女不封公主,皆封君,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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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王,权同亲王,这位淮安君曾是陛下的伴读,陛下不止一回地说起过她。
暮笙也跟着行了个礼,动作利落而不失敬意,举手投足,连动着衣袖翩然,说不出的优美洒然。
淮安君笑着说了一句:&ldo;无需多礼。&rdo;态度十分亲和,与陛下口中那个甚为温柔的女子一模一样。
暮笙与裴谌直起身,二人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卑不亢。
淮安君饶有兴趣地看着暮笙,问道:&ldo;足下是何人?何处任职?&rdo;
暮笙略略垂眸,回道:&ldo;下官薄暮笙,先为太医署医正。&rdo;
&ldo;啊,&rdo;淮安君惊讶道,&ldo;你就是那个小医正?&rdo;仔细看了她一眼,摇摇头,&ldo;不像啊。&rdo;
别人不知她在说什么,暮笙是知道的,她满目悲哀,到底还有没有自我了。
那边淮安君已转向了身后的裴铭,道:&ldo;你兄长在前,来见个礼吧。&rdo;
裴铭应声而出,他面上有着柔和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若不是他眼中的挑衅太过明显,便是一个恭谦的好弟弟了。裴铭弯身一揖:&ldo;大哥。&rdo;
裴谌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语气也是淡淡的:&ldo;起来吧。&rdo;
暮笙明显地看到裴铭额上的青筋凸起。待他直起身,裴谌看也没看他,道:&ldo;出来行走,就当注意言行举止。&rdo;说得好像裴铭的言行举止有多丢人似的。
他这般居高临下的训诫语气,让裴铭额上的青筋更明显了,暮笙兴致勃勃地看着他&ldo;忍辱负重&rdo;地恭声称是,感觉真是美妙极力。
淮安君看着这看似和睦的兄弟两,再看看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女子,眼中飞快地闪过一缕兴味,她终于开口打破了那边的僵局:&ldo;本君也不是什么不好相处的人,大家自在一点就好。&rdo;
此话一出,身后的俊才们纷纷出言应和,裴铭得意地瞄了裴谌一眼,裴谌稳立如山,丝毫不为他的挑衅所动,仿佛他做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他在他心中永远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裴铭的得意渐渐消去,看着裴谌的目光变得深刻而复杂。
淮安君孟幼舒出现在望京楼是因与诸才捷之士商议撰写《礼训》一事。每个君王都想做一个有道明君,都希望在文治武功上有所建树,当今圣上亦不例外。她下诏令国子监诸人编撰《礼训》,书成之后,她会亲自题名作训,此事不可谓不郑重。陛下为慎重与万全,用了国子监,总裁却点了向来谨慎又颇通周礼的淮安君。
此事自然不能一谈而成,望京楼中说了两个时辰,才俊们个个都有自己的一套想法,要求同存异也难得很。孟幼舒便道:&ldo;诸位皆有识之士,本君是外道,说不出什么,只会看。既然议不出一个大家都满意的纲要,不如诸位都回去写来吧,到时取精华,去糟粕,再请陛下御览。&rdo;
这是最好的主意了。自没有反对。又坐一会儿,饮了盏茶,俊才们纷纷告辞,回家苦思冥想去了。文人爱名,这等能流芳百世之事,人人都想竭尽全力。
知道不会有人偷懒,孟幼舒便轻松地打道回府了。
淮安君府是新建的,并不是她从小长大的平林郡王府,陛下赐她爵位时,便将这座府邸一道赐下,让她得以搬离那座于她而言没有丝毫愉快回忆的郡王府。
孟幼舒大步走入府中,不意外地便看到那身量小小的少女等在堂前。
那是孟幼琳,是她的妹妹。
孟幼舒加快了步子,走到她的面前,孟幼琳早已听见了她步伐的声音。迈得大大的,带着一丝急促的步伐声沉稳地踏在她的心上,一步一步,朝她靠近。
孟幼琳抬头,稚气的面容上带着浅浅的笑,那无神的眼眸清澈见底:&ldo;阿舒,你回来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