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言久以为自己到了阴曹地府,即将面临牛鬼蛇神的审判,然而,她眼珠一抬,看见了头顶熟悉的屋顶,耳边传来熟悉的雨声。
原来她还没死,言久暗想。
&ldo;你醒啦?!&rdo;姐姐率先反应过来,大叫一声:&ldo;我告诉娘去!&rdo;
说完姐姐就兴冲冲地跑出去了,言久听到她大喊的声音:&ldo;娘,娘,她醒啦!她醒啦!&rdo;
妹妹则坐在炕边,好奇地打量着言久,言久醒来也不说话,妹妹怀疑她是个哑巴,要不然就是在水里被泡坏了嗓子,不能说话了。
言久的确嗓子疼得很,她落水大难不死,被捡回来时身体烧得厉害,好不容易退了烧,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她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嗓子自然干哑得厉害。
她想喝水。
妹妹虽然长相奇特,但却是个机灵的,见言久盯着柜子上的茶盅,她趴下大炕,将茶盅端过来递给言久,言久也没客气,接了茶盅很快就将茶盅里的半盅水喝得一干二净。
紧接着,孩子娘进来了。
那是个小眼睛塌鼻梁鲶鱼嘴的女人,娘三儿站在一起,长相统一地别具一格,言久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俩小女娃的模样那么令人忧伤了,因为像父母。
&ldo;姑娘,你醒啦!&rdo;孩子娘眉开眼笑地走到言久床边坐下,细心地给言久掖了掖被角,&ldo;你躺了好些天了,一定饿了吧,我刚杀了只鸡,等会儿炖给你吃。&rdo;
姐姐妹妹一听有鸡吃,两双眼睛立刻亮起来,要知道他们家的鸡都是十分珍贵的,非得每年过年她们娘才舍得杀一只给她们解馋。
没想到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却能让她们娘给她炖鸡。
&ldo;我也要吃鸡!&rdo;妹妹欢呼叫道。
姐姐年纪稍大,矜持懂事些,没像妹妹那般咋咋呼呼,大惊小怪。
言久刚醒,精神不是特别好,在确定自己还活着以后,她的脑袋立刻又昏昏沉沉起来,没多久就眼睛一闭,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时,言久闻到一股鸡汤的香味,孩子娘将她扶起来,让她靠在床头上,亲手端了鸡汤喂她,一面喂一面说:&ldo;你身体太虚了,需要好好补补。&rdo;
言久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低头乖巧地将碗里的半碗鸡汤喝了,终于觉得自己的身体恢复了些力气,她试图动了动自己的手脚,四肢完好,看来并没有缺胳膊短腿。
&ldo;这是什么地方?&rdo;言久忽然问。
孩子娘原以为她是个哑巴,正有点失望,没想到她只是不想说话,这一开口,孩子娘先是吃了一惊,而后便露出兴高采烈的神色来。
她的笑容十分露骨,许是模样过于忧伤的缘故,那笑容让言久有点不舒服。
&ldo;听姑娘这口音,不是这里的人吧,这里是大楚,是临溪城外的一户农家,你是我从河里捡回来的,姑娘命大,没死在临溪江里。&rdo;孩子娘笑着回答。
言久面色淡淡:&ldo;谢谢你救了我。&rdo;
&ldo;谢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身体还没有康复,尽管在我这里住下,&rdo;孩子娘慷慨地说,&ldo;只要你不嫌弃我这小破屋就成。&rdo;
言久看向这间破败的房子,风餐露宿那么久,如今对她而言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行,哪还会嫌弃,况且人家救了她,她感激都来不及,怎会嫌弃。
孩子娘看言久没有一点不适,知道这姑娘约摸是个实在的,她又端了碗鸡汤过来,让言久喝下,一边问道:&ldo;姑娘为何会落进临溪江里?&rdo;
&ldo;我不记得了。&rdo;言久模棱两可地回答。
&ldo;你可记得自己叫什么?家住哪里?家中还有什么人?&rdo;孩子娘继续问。
言久喝汤的动作顿了顿,似乎在认真回想,半晌后才回道:&ldo;也不记得。&rdo;
孩子娘有点失望,看言久这细皮嫩肉的样子,原以为是谁家的千金小姐,若是将她送回去,指不定人家会给她一笔银子答谢她,结果这姑娘却好像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
那只被杀的鸡还在锅里炖着,她想着即将到手的银子,都没舍得给俩孩子吃,尽留着给她补身体了,结果……孩子娘决定不给言久吃鸡了。
浪费她家的鸡。
到了晚上,言久看到姐姐妹妹一人端着一碗鸡汤走进来,趴在她床边的柜子上吃得津津有味,两姐妹与吃食大战的画面活像是要把鸡骨头都吞金肚子里去。
结果,过了会儿,孩子娘给言久端来一碗稀米粥。
那稀粥稀得清澈见底,言久用筷子搅了下,连里面有几颗米都数得过来。
言久:&ldo;……&rdo;
她倒不嫌弃,端起碗咕噜咕噜就喝了个精光,将空碗随手搁在柜子上,姐姐妹妹听到声音,齐齐抬头朝她望去,俩姐妹吃得满嘴流油,心满意足地朝言久露出一个笑容。
言久莫名地感受到了一股炫耀,觉得这俩孩子都是没心没肺的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是言久五岁就学会的道理,喝完稀粥,她闭上眼睛睡觉,眼不见为净,只求养足精神,赶紧离开。
俩孩子吃完鸡,端着碗去找她们娘,姐姐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羡慕地看了言久一眼,转身进了厨房,孩子娘就蹲在灶台前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