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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第1页）

天色暗下，乌云累积，大雨倾盆而下，噼里啪啦地砸在城隍庙的屋顶上。

屋内几乎已经挤满了人，空间有限，屋顶却在漏水，干燥的地方站不下那么多人，有些胆小脆弱的流民便被挤到了漏水的地方，脏污的雨水溅在他们的身上，一阵冷风从破败的房门口吹进来，冷得他们直打哆嗦。

有个抱着婴孩儿的妇女死死地护着怀里的孩子，那孩子也不知是被冷的还是饿的，一直哇哇大哭，哭得周围的人烦不胜烦，脸色极为难看。

有个衣着破烂的糙汉上去拽那妇女的手臂，骂骂咧咧地将妇女连着她怀里的孩子往门外拖：&ldo;臭婆娘，你家死孩子吵得大家都不得安宁，还不快给大爷我滚出去！&rdo;

那妇女身娇体弱，一张脸惨白得像个死人，她还抱着孩子，哪儿经得住一个大汉的拖拽，她不愿意出去，眼看就要被那大汉拖得甩在地上，言久的身影飞快地掠出去。

他在最后关头扶住了那名衣衫褴褛的妇女，手中的剑蓦然出鞘，直指那大汉。

那大汉只是普通的百姓，就算再霸道强势，也不敢跟持剑的言久对抗，更何况言久那方还人多势众，一行人一看就非富即贵。

言久的剑往前一送，那大汉脖子上就被割出了一道血痕。

大汉吓得双腿打颤，碰地一声跪下去，求饶道：&ldo;大侠饶命！&rdo;

&ldo;你们都惨失家园，颠沛流离，都是可怜人，你何必还要踩上旁的可怜人一脚呢？何况这位嫂嫂怀里还抱着什么都不懂婴孩儿，你将他们拉出去，岂不是要冻死他们？&rdo;

那妇人站稳后害怕地躲到言久身后，她怀里的孩子哭得越发厉害。

&ldo;我错了，我错了，大侠饶命，我再也不敢了。&rdo;大汉拱手作揖，生怕言久剑尖一挥，就要了他的性命。

言久眉目冷沉，似乎是真的动了怒，苏飞鸿见他眸中杀意顿现，心下暗惊，上前握住他的手腕，劝道道：&ldo;阿久，算了，别跟他计较了。&rdo;

言久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言行有些过激，猛地收回剑，那大汉屁滚尿流地爬开，缩到墙角去躲着，苏飞鸿转身去看那妇女和孩子。

孩子不过七八个月，生得十分瘦小，长着一张小嘴哇哇大哭，那妇女哀求道：&ldo;好心人，我这孩子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你们行行好，赏点吃的吧！&rdo;

说着就要跪下去磕头，好在苏飞鸿离得近，及时扶住她，他看向楚非凡，只一眼，楚非凡便明白他的意思，楚家家长楚继然乐善好施，楚非凡耳濡目染，自然也有几分侠肝义胆。

他命人拿些米粮出来生火煮粥，又让随行的婢女拿了衣物将哭闹的孩子包裹得严实些，以免受了寒，顺道先给孩子喂了点水喝。

孩子的哭声这才逐渐消停下来。

言久望着破败的漏水房顶，不顾倾盆大雨，几个跳跃落到房顶之上，开始修补漏水的地方，苏飞鸿见状，立刻给他送了件斗篷上去。

言久面色死沉，胸中好似憋着巨大的怒气，恨不得将这房顶全部掀了泄愤，苏飞鸿一面帮他修补房顶一面奇怪道：&ldo;阿久，你干什么这么生气？&rdo;

言久没回答，好似压根儿没听见苏飞鸿的话。

苏飞鸿贴了冷屁股，不敢继续惹他，待他们修好屋顶，米粥也已煮好，流民大多有自己的饭碗，排着队一个接一个去领粥，一大锅米粥很快就见了底。

言久脱下斗篷丢给苏飞鸿，他身上的衣服湿了，自己坐到火堆边去烤衣服。

第7章

他十一年未曾下山，没想到山下竟然是这副民不聊生的鬼样子，这一路行来，到处都是面黄肌瘦的流民，为虎作伥的、欺压百姓的屡见不鲜，却不见朝廷有丝毫作为。

苏飞鸿坐到他身边，捡起一根柴火拿在手里把玩，叹道：&ldo;乱世本就是这个样子。&rdo;

言久不说话。

旁边有位老人把自己的破碗放到旁边，看着言久和苏飞鸿道：&ldo;几位少侠都是好人呐！这乱世还得靠你们这些年轻人来荡平，还百姓安宁呐。&rdo;

苏飞鸿红着脸道：&ldo;老伯，您抬举我们了，我们只是江湖上的无名小卒。&rdo;

&ldo;无名小卒也可以干一番大事业啊！&rdo;老伯说，&ldo;想当年建文帝在时，我们大梁哪有现在的乱象啊，只可惜哟，被贼人篡位，那些个乱臣贼子，哪里会为我们百姓着想。&rdo;

言久安静地听着。

苏飞鸿道：&ldo;老伯还是慎言为好，您这些话若是传了出去，只怕您性命不保。&rdo;

老伯呵呵地笑：&ldo;我一个半只脚迈进棺材的老不死，还怕那些朝廷鹰犬？这条贱命他们想要，那就拿去，我可不在乎哟，如今这么苟延残喘地活着，倒不如死了干净。&rdo;

言久想，这老伯多半是个书生，兴许曾经还心怀报效家国的梦想，可是朝廷生生地将他的梦想撕裂了，他的家园被战火损毁，他流离失所，无依无靠。

&ldo;您没有家人吗？&rdo;苏飞鸿忍不住问。

&ldo;有啊，我有一个儿子，本在盐城当守城军，可是燕军攻打盐城，守城的将领胆小怕死，弃城而逃，我那儿子死守城门，被燕军一刀斩了头颅，死啦！&rdo;老伯望着星星火堆，发出长长的一声悲叹，那声音在破败的寺庙里回荡，就像幽魂发出的哀叹，久久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