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叶炳拿出了陈酿的茅台招待他们。郑煦是不会喝酒的,叶炳一边倒酒一边笑着抱怨,“这小子没劲,每次我劝他喝点,他都不肯,弄得我空有一瓶好酒都不知道该跟谁去喝。”
莫语冰极白的手指捏起杯子,忍不住接口道,“郑煦在我们酒吧的时候,吵着闹着要喝酒,生怕找不到来酒吧的理由,是吧郑煦?”
郑煦很没气势地瞪她一眼,脚已经在桌下踢将过来。莫语冰被他不知玩笑还是提醒式地踢了一下,也有些回过神,她不该提起酒吧的事,跟董滟有关的一切最好别碰。
叶炳却没有露出什么异常之色,眉目间全是对年轻人之间美好爱恋的祝福。
窗外一弯冷月,清净地挂在中天,爆竹声纷纷攘攘响在远处,如蒙着一层油纸。叶炳是个极其合格的主人,酒菜无不爽口而真诚,他谈笑风生,与莫语冰对酌,丝毫没有把她当外人。
莫语冰很清楚,叶炳早就知道她是谁的手下,数不胜数的肮脏毒品从她手中流经各地,以她的罪行足够坐一辈子牢。他什么都知道,可他还是待她以平常心,这荒谬到近乎失真的态度,令她觉得自己是不是一直都活在错觉里,其实她没有经历过那些血光纷飞的日子,没有开过一枪、触摸过一次毒粉,她就是个普通的女人,跟着恋人来到长辈家里过年,即使是全然陌生的地方,却因了郑煦这一环而变得亲睦。
兴许是这种家的感觉令人艰于招架,莫语冰竟然渐渐喝醉了。叶炳的茅台劲道很足,就连她这个资深的调酒师都被撂倒了。她放弃了所有设防,就像真的身在家中一样,无需规行矩步,担心处处有陷阱和死亡,她只需搭在郑煦肩膀上,让他扶着她躺在客房的床上,替她脱了鞋子,盖好被子。
她真想每天晚上都这样被他照顾着,睁开眼他在身边,闭上眼他在梦里,她宁愿醉下去。
叶炳的酒量比她好太多了,虽然也货真价实地喝了不少,却只是面色微红,眼神依旧清朗。莫语冰睡着的前一刹,还看见他和郑煦在房门口低声谈着什么,样子颇为严肃。莫语冰想,他们谈论的内容该不会是要把我卖了吧,即使是这样,她还是安心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朦朦胧胧地感到脚腕处被系上了什么东西,细碎地摇晃着,她被那微麻的痒感弄醒了,心想那或许是一种带电的新型脚镣。她撑住醉得发疼的脑袋半坐起来,只见郑煦专心致志地垂头坐在她脚边,绕着她的脚腕摆弄着什么,她被他按住了一只脚,一时也起不了身,便很坏地踢了他一下,笑道,“你在铐我?”
“被你发现了?”郑煦系好了那件东西,和颜悦色地抬起眼,语气有如板上钉钉,“从此以后,你别想跑了。”
莫语冰盘腿坐起,惊觉自己左脚腕上多出了一根细链,镀银的链子如月光流溢,瓢虫细小的触角扎在她皮肤上,红得夺目的甲壳衬着她透白的肤色,像是星火坠落在雪地。
“你不是说,你弄丢了这根链子?”莫语冰没好气地问,“你骗我?”
“就骗你怎么了?其实我一直都带在身边,我捡到的东西就是我的,凭什么一定要拾金不昧?”郑煦顶回去。
“亏你还是警察。”莫语冰摩挲着瓢虫的硬壳,奚落道。
“当时,你还不是我的,我怕把它还给了你,我就再也不会拥有你的任何一件东西。”郑煦将手放在她手背上,专横道,“现在,你终于是我的,你和这根链子,都是我的。”
莫语冰兀自嘴硬,“谁说我是你的了?”
“我不管,总之我用链子栓住了你,你哪儿也去不了。”郑煦头一回比她还强势。
“用链子拴住我?”莫语冰被他逗乐了,“你以为我是小野?”
郑煦上前去吻她,将她恼人的嘲笑堵了回去,或许是她嘴里的酒精过渡给了他,不久之后,他似乎也有了醉的迹象,说出了非常不清醒的话。
“语冰,你愿不愿意跟我走?”他抚着她脖子上被歹徒劫持时落下的细长刀疤。
莫语冰惊得吸气,“跟你走?”
“对,我想带你走,叶叔叔对我说过,他这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没能把心爱的人救出泥潭,我不想重复这样的遗憾。”
莫语冰闻言惨笑,“走去哪里?怎么走?你以为董滟是那么好糊弄的?不管我逃到哪里,她都会把我抓回来毙掉……以前我有个姐妹想摆脱董滟,我奉命去追她,其实偷偷帮着她逃掉了,可后来他们还是把她押回来,我亲眼看见她死在我面前……郑煦,你太傻了,如果你带我逃走,只会把你自己拉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