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旺性情温和沉雅,身高七尺相貌堂堂,天生一双桃花眼,又擅长经商,如今是金城第一大富翁。她看中了郭旺,几番自荐,郭旺都是断然拒绝。此时在车上一看郭旺抱着小甜瓜,再看郭旺瞧那蒙面妇人的眼神,眉眼笑的弯弯,高大的身躯替那妇人遮挡着夕阳,亦步亦趋替她撩车帘,显然,一颗心都在那妇人身上,气的咬着帕子道:&ldo;我听六道巷里的婆子们说过,那个阿昙长了一脸烂疮,也不知郭旺兄弟图个什么,居然就一直养着她。娘,你说天黑了,郭旺兄弟不会换着跟她睡吧,否则的话,那是郭兴家的娘子,怎么郭旺这些年也不娶亲。&rdo;吴梅的心和陈雁翎一样恶毒,揽过陈雁翎,手抚上她那张圆嫩娇媚的脸,&ldo;她那烂脸我见过,血肉模糊的,是个男人都睡不下去,否则郭兴兄弟养着她,怎么不娶她。你放心,我是旺儿姨母,就不怕她能翻过天去,皋兰书院宝儿一定要进。至于旺儿,有郭嘉那个哥哥呢,长兄如父,只要郭嘉发话,旺儿必定会娶你的,哼。&rdo;那一侧,郭旺已经上了马,甜瓜就在他怀中,他把马缰绳交给甜瓜,低眉笑了一脸的醇和,便由着小甜瓜自己策马。转眼便入了八月,也就该到甜瓜开学,到皋兰书院去读书的时候了。就在这时候,他居然又犯病了,疼的满头大汗,在床上直打滚儿。这孩子懂事,发病了之后,怕母亲着急,躺在床上一声不吭的睡着,直到夏晚忙完了生意上的事情,在侧间洗澡,洗到中途问了几遍儿子不吭气才跑出来,这时候甜瓜的脸都变青了。&ldo;我想让娘高高兴兴过个中秋的。&rdo;甜瓜埋头在枕头上,咬着牙道。正是中秋夜,明月挂于高槐,夏晚从一只白瓷盒子里拈了又拈,将最后一点灵猫香全扣了出来,仔细在甜瓜肚脐上涂抹着。&ldo;这是最后一盒灵猫香,兴儿要再不回来,可怎么办?&rdo;夏晚回头,一张素白的脸,眸中盈盈的泪花儿,问窗外的郭旺。窗子半掩,郭旺单负着一只手,就站在窗外。夏晚自来少解头巾,放出那一头乌发来,方才本是在沐浴的,因为急着来看儿子,只披了件真丝质的睡衣就出来了。自打血斑退了之后,夏晚一身肌肤白似皎月,明如暖玉。虽说生过一个孩子,却是天生的少女身材,睡衣下朦胧的胸房依旧翘挺,纤腰一弯,屈跪在甜瓜身边,身姿自有一段曼妙,瞧那犹还带着稚嫩的面容,与甜瓜不像母子,倒似姐弟。不过转眼的功夫,郭旺已经收拾好了行事:&ldo;我带上三万两银子,亲自去鹘州找灵猫香去,这回,我给咱们甜瓜多多的买一点回来。&rdo;正说着,门外孙喜荷叫道:&ldo;兴儿,兴儿,你可回来了。&rdo;脚步沉沉,一个满身臭汗,脸色黝黑,身似铁塔似的男子疾步走了进来,将沉沉的行囊往地上一扔,直接就进了西厢夏晚的卧室。扑到床沿上一坐,他黑铁似的肌肤与夏晚明媚细嫩的白肤是鲜明的反比。一只粗荔黝黑的手在甜瓜颊侧偎了偎,这浓眉阔眼的男人伸手,在夏晚悬挺的鼻梁上轻点了点,于怀里掏着,一只白瓷盒子,淡淡的麝香味,那是灵猫香,小小一盒要五百两银子,能给甜瓜救命的东西。郭旺在窗外,轻轻叫了声二哥。&ldo;爹。&rdo;甜瓜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郭兴将甜瓜抱起来,一身的臭汗气息在他鼻尖儿上吻着,轻声问道:&ldo;这些日子乖不乖,可有惹你娘生气?&rdo;&ldo;我考进皋兰书院了,山正陈贤旺的师下哦。&rdo;甜瓜脸色渐渐变的红润,声音犹还轻颤着:&ldo;不比大伯差吧。&rdo;他这话一出口,屋里屋外,四个大人的脸色同时变了变。唯独郭兴显得格外高兴:&ldo;你大伯进皋兰书院的时候都已经八岁了,你六岁便考到陈贤旺师下,确实比他厉害。&rdo;父亲的认可于孩子来说,总是最骄傲的,所以甜瓜苍白虚弱的脸上,因发烧而过度红的小嘴一咧便笑了起来。等小甜瓜终于睡稳了,四个大人便转身出来,坐到了外间。夏晚已经穿好了衣服,见这一回只有两只盒子,心中便有些着急:&ldo;兴儿,怎的这一回才买了一盒,是银子不够用的原因,还是?&rdo;郭兴这些年在夏晚和孙喜荷俩母女的调教之下斯文了很多,回家来先冲了个澡,身上那汗腥气才算淡了点。他一坐下,竹椅咯吱咯吱作响。&ldo;往后怕是买不到鹘州产的灵猫香了。&rdo;他道。&ldo;为何?&rdo;夏晚和郭旺,还有孙喜荷三个同时就惊了。须知,别的地方的灵猫香不管用,因为别的地方的灵猫都是小灵猫,唯独鹘州山里有大灵猫,虽属猫科,状如老虎一般大小,产出来的灵脂麝味浓郁,清香醒脑,能安神镇痛,于甜瓜来说最管用。郭兴容颜晦涩,过了良久,才道:&ldo;据说皇上得了个昏澹的病,每日要服两粒安神保心丸,那丸药就得拿大灵猫产的猫香配出来才管用,所以,这几个月呼延天忠和太子亲赴鹘州,搜遍山野,把鹘州的大灵猫全捕入长安,送到宫里制药去了。&rdo;孙喜荷气的骂道:&ldo;为了给皇帝救命,就不管咱们这些老百姓的死活了这是?&rdo;她又道:&ldo;咱们不过平头百姓,要大灵猫真给皇帝捕完,往后孩子的药可怎么办?&rdo;郭兴揉着脑袋,仰头叹起了气:&ldo;什么太子呀御医的皆是大人物,咱们一家子,只怕也就郭六畜才能攀得上,我一个戌边将军是连他们的脚都够不着的,怎么办?&rdo;夏晚不语,默了片刻,起身回屋了。郭旺捏了捏拳头,道:&ldo;既知道有这样的人就好办了,什么太子御医的,只要有银子总能结交到,我给咱们想办法。再闲聊了会子,该到睡觉的时候了。郭旺率先站了起来:&ldo;二哥,一屋睡去,我还有生意上的事儿要和你聊会儿。&rdo;往昔每每郭兴回来,都是和郭旺一屋睡的。原本,夏晚和孙喜荷也就各自回屋了。今夜夏晚却忽而发声:&ldo;兴儿,你进来。&rdo;七尺高的俩兄弟同时僵了僵,郭兴快速的看了眼郭旺,应了一声,进了西厢。郭旺直挺挺在回廊上站着,站了许久,信步出院子,大约是往当铺里去了。屋子里,暖烛淡淡,夏晚自掖下松开衣带,先解了身上那件牙白面的纱裳,下面便是暖藕色的丝质睡衣,无袖,两只纤细圆润的臂膀露在外头,她坐到妆台旁便开始梳头。他们都成亲五年了,虽说郭兴时常征战在外,但彼此间因为孩子,因为磨难,如今也是老夫老妻一般。郭兴道:&ldo;郭六畜后日就到金城了,你曾经那么爱他的,若你还想……你如今这个样子,不是我说,整个金城没有比你生的更美的女子,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你是郭六畜的发妻,他便再娶什么县主郡主的,都不及你,你是结发妻室,只要你想,我明儿带你去见他。&rdo;夏晚侧眸,见老娘孙喜荷也在窗外,显然是在偷听他们俩个谈话。郭嘉考中状元,于整个甘州来说,都是一件轰动的大事。两年之后,他要归乡祭祖,曾经教授过他的夫子,水乡镇的同乡们,就连如今的甘州知府呼延天忠脸上都格外有光。身为他的发妻,此时夏晚只要说自己还在人世,他在什么样的位置,她的自然跑不了。所以孙喜荷虽说嘴里在骂郭嘉,但总还是希望夏晚和郭嘉两个能破镜重圆的。夏晚高语重心长道:&ldo;爱和过日子是两码事儿,夏晚已经死了,我是郭兴的妻子阿昙,甜瓜的娘,是个满脸血疮的妇人,你们若还报着让我和郭嘉相认的希望,那这七年的苦我就白捱了。&rdo;拿身子帮一个男人解毒,并为他而跳河寻死,整整五年的时间,便在甜瓜面前都很少敢解下头巾,就因为怕自己的相貌要吓到孩子,每夜坐在铜镜前,往脸上覆着药,望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夏晚不曾悔过,但这辈子也不想再见郭嘉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