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途中,流筝沉默了一路。
她和季应玄躲在岩石后面,直到祝锦行与姜盈罗离开。听他们的闲聊,原来太羲宫已经确定好派往掣雷城的人选,随行弟子中有姜盈罗,却没有雁流筝。
流筝心中有些失落,更失落的是,这件事是从姜盈罗口中听说的。
季应玄倒是一副什么也不知情的模样,只好奇问她:“听说掣雷城不在凡界,是西境中妖魔聚居之城,如此危险的地方,雁姑娘为何想一起去?”
“因为祝锦行也要去啊,”流筝说,“何况我也是修道之人,要多去险境才能增长见识,历练本事,否则永远待在太羲宫,只偶尔帮忙去凡界善后,何时才能真正地独当一面。”
季应玄笑着安慰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去掣雷城也许是件好事。”
流筝恹恹回到自己的灵霄院,没什么精神地靠在院中秋千上。
她养的猫喵喵跑过来蹭她的掌心,师姐宜楣受宫主夫人的请托,来给流筝送一件新裙子。
裙子是流筝最喜欢的紫色,自胸下至脚踝,由浅入深,以银线暗入其间,裙摆微微旋转时,光影明烁,像一朵盛放的紫色夕颜花。
宜楣拎起裙子在流筝面前抖了抖:“这是雪蚕天丝的料子,用降真花染成了紫色,怎么样,喜不喜欢?”
流筝望着裙子的颜色怔神。
她一向喜欢穿紫色,是因为祝锦行喜欢穿紫色。
很小的时候,她跑到止善山西面的森林中去玩,撞见一只发狂的狼妖,险些被它抓住剖心,幸亏祝锦行从天而降,甩出一张引雷符,将那狼妖劈成了焦灰。
那时她狼狈地扑在草丛里,惊魂未定、泪眼朦胧地望着眼前俊逸的少年,而他一身飘飘紫衣,将她从草窝里抱出来,温柔安慰她说:“没事了,我带你回家。”
太羲宫承了听危楼的人情,两派开始有来往,每隔一段时间,祝锦行都会来太羲宫拜会。
只是他来得次数实在太少了,流筝日日盼,月月盼,好容易才能见到他一面。
渐渐地,她也喜欢穿紫色的衣服,因为看着这个颜色就会让她想起祝锦行,想起祝锦行就会令她心情好。
可如今看着眼前这件雪蚕天丝裙,流筝心里却有些难过。
宜楣总能猜中她的心事:“上午出去时还高高兴兴,这会儿怎么没精神了,是和祝公子闹别扭了吗?”
流筝声音闷闷地说道:“他答应要带我去掣雷城,结果又食言了,而且他还……他还……”
他还和姜盈罗一起跑去无忧泉散心。
当然这件事她不好意思计较什么,毕竟她也带季应玄过去了。
宜楣安慰她道:“掣雷城不是那么好进的,也许不是祝公子出尔反尔,是宫主和少宫主不想让你去涉险,祝公子一个外人,总不能违逆你父兄的意思。”
“这倒也是。”流筝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她握着宜楣的手,让她也坐到秋千上,两人一猫靠在一处,说了好一会儿悄悄话。
流筝重又高兴起来,跳下秋千,将裙子比在身前转了个圈:“这降真花一看就是师姐的手艺,全天下再没有比这更好看的刺绣了!”
宜楣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就你嘴甜。”
白日饮过无忧泉,夜里能得一席美梦。
流筝抱着喵喵,横在榻上呼吸深沉,偶尔漏出一两句梦呓,呢喃着什么“我的剑”、“绝世好剑”、“祝哥哥快看”。
她梦见自己的剑骨终于不再是一块死骨,透过后颈发出莹莹如玉的光芒。她念诀祭剑,瞬间狂风呼啸,天地变色,掌间显出三尺冰玉剑,剑风过处,星月黯淡,山崩石摧。
那是举世罕见的一把好剑,是与她心意相通的一把好剑。
她御剑飞下太羲宫,掠过广袤的山林、平坦的原野,一路冲进掣雷城,追上了祝锦行一行人。
剑气压得满城夜罗刹跪地哀嚎,祝锦行不可置信地望着她的命剑。
流筝说:“快看,我也能祭出命剑了,以后不会做你们的累赘!”
真好啊,如果梦能成真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