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一定能理解这首诗的情绪,我起初也不理解。几年前我爸给我背这首诗时,我看到他眼里满是泪水。”
1968年,严浩刚参加工作的小姑被抽调到贵州参加三线建设。几年后严浩的父亲千方百计想把小妹调回上海,总是功亏一篑。后来小姑成家,孩子慢慢长大,自己放弃了。小姑就这样泯然于大山深处,一辈子忙于生计。严浩看过小姑年轻时的照片,明眸皓齿,一笑倾城。
严浩的父亲多次诉说当年在上海火车站送别小妹时,自己内心的无力感。在那样的时代洪流下,个人选择是没人关心的。纵使你有一万个理由,你都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三线建设是国防建设和国家经济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你有什么理由不支持?
可是小妹一个人,跟一帮同事去到几千公里外的大西南。之后的生活谁来照顾她?她接下来的人生会独自面对哪些不确定性?
严浩的父亲没有因为三线建设和上山下乡离开上海,但在上海火车站跟小妹告别时,他多么希望自己可以替小妹去贵州,去面对那不可预知的未来。
这时,我的心变成了一只风筝
风筝的线绳就在妈妈的手中
……
管他是谁的手,不能松
食指这首诗,写给经历那场浩荡迁徙的每一个人,每一个家庭,写给那个政治第一的时代,也写给他自己。在那样的时代,人们相信未来吗?
写完这首诗,食指坐上火车前往山西杏花村插队,后来又去山东济宁参军。1972年底,食指变得沉默寡言,精神抑郁,几个月后被北医三院诊断患有精神分裂症。
听到这里,现场一阵静默。梁万羽一直偷瞄董晓眉。董晓眉完全被严浩吸引住了。
后来梁万羽得知董晓眉非常沉迷西方古典音乐,还跑去通览西方古典音乐历史。肖邦、李斯特、舒伯特、门德尔松、巴赫的传记,找来一本本读下去,其中巴赫的故事梁万羽读得最多。梁万羽一个五音不全的人,也从来没有表现出对西方古典音乐特别的兴趣。马文化觉得事出蹊跷,一通穷追猛打,梁万羽才如实交代。只是没等这一摞书看完,董晓眉就跟严浩在一起了。
马文化“安慰”梁万羽,不管怎么说,董晓眉为他打开了西方古典音乐的大门。
经历八年恋爱长跑,董晓眉跟严浩今年决定结婚。然而刚跟几个要好的朋友宣布婚期,还答应要买富丽公寓的三室两厅,第二天严浩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严浩天天耗在单位。他只说自己很忙,有很多工作要做,写不完的稿子。董晓眉每天回家都特意翻翻当天的《浦江日报》。每天的经济版和每周的“证券投资专版”,严浩的稿子的确很密。
严妈妈说,严浩忙到连回家吃饭都很敷衍。他几乎把自己关在父亲的书房,看书、写文章、发呆。从家里零零星星地收到样报样刊判断,严浩还同时给好几家报纸杂志写股评。
严浩父母察觉出异样,反复追问。
“前几天上海市政府发展研究中心主任王战、浦东改革与发展研究院院长姚锡棠等三十号人在浦东开了三天三夜的头脑风暴会议,商讨一些领域对外资开放,比如设立合资的外贸公司、中外合资的保险公司等等。这些专家还是看好浦东的金融服务。可能是实业空间太有限了。”
为了向父亲证明自己没有瞎忙,严浩特意在饭桌上谈起这次内部会议。“浦东的未来还得看金融。这些想法倒是不错,但得看政府给不给政策。下个月国务院副总理朱镕基就会来上海,看看吧。”
4月份朱镕基到上海考察时,真就批了那份报告。“浦东还是值得期待的。你看吧,中国人民银行的楼已经建完了,上海分行马上就要迁过去。这将引领浦东的金融格局。很多金融机构马上就会跟过去。”严浩在父亲面前炫耀自己的内部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