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阿狸见朱瞻基挨打,心中又有不忍,冲着太子朱高炽行了个礼,道:“太子殿下,方才阿狸险些摔倒,是皇太孙及时扶住了。这里阿狸多谢了。”
朱高炽怔了一下,道:“哦,原来是这样。”心中却是疑惑,方才明明见朱瞻基拉着阿狸不放,这女子却这般言语,想来是为朱瞻基开脱。朱高炽心头稍稍松了口气,道:“那是本宫误会了。本宫只怕小儿鲁莽,作出什么举动来令丁姑娘不悦。”
阿狸急欲离开,便道:“太孙殿下谨言慎行,哪里会鲁莽了。阿狸先行告辞了。”施了一礼,转身匆匆而去。
待阿狸离开,朱高炽哼道:“今时不同往日,你自己言行倒要十分注意了。”朱瞻基面上讪讪然,却是默不作声。
朱高炽又道:“不要以为你父王眼睛昏花,我很清楚看到你方才与丁氏拉扯。以往你母妃说你心里爱着这个丁氏,我只不信,今日看来却是真的。幸好是让本宫看到,如果被心机叵测之辈看到,你我二人多年的心血岂非白费了?丁氏有秀色,胡氏孙氏难道不比她美丽?我只告诉你,天下女子甚多,可任你挑选,唯独这个丁氏你却是想也不要想。”
朱瞻基惨然一笑,心里苦涩万分。朱高炽喝道:“还不扶我回宫去?”
朱瞻基这才扶住父王,慢慢往慈庆宫走去。
这里阿狸脚步匆匆往芳华苑跑,雪地湿滑,她心里又是恍惚,路上又摔了几跤。刚到芳华苑门口,便见到朱高燨与扶风远远地立在树下。身上已然一层雪花,显然在这里时间不短。阿狸蓦地心里一阵感动,快步冲了上去,一把抱住了朱高燨。朱高燨被她吓了一跳,呆了一下,亦用双手环抱着她,轻声叫了声“阿狸”。
扶风想笑,急忙转过身去,背对二人。他随着朱高燨已在这附近走了大半个时辰,朱高燨不好进去芳华苑,只在宫门外道路走动,以期与阿狸偶遇。这种情景扶风已经习惯了,朱高燨不让打扰阿狸,许多次都白白地等在这里。今天能够遇到,二人均感欣慰。
朱高燨揽着阿狸,只觉颈项处热气呼来,耳边听到阿狸哽咽之声。他心中一惊,忙转过脸来,却只见阿狸满脸泪痕。朱高燨惊道:“你怎么了?”
阿狸长长吐了口气,看到他神色惊慌,忙忍住心中委屈,强笑道:“方才路滑,不小心摔了几跤。现在突然看到你,心里高兴。”朱高燨仔细上下打量,果见她衣衫上都是雪迹,混着些泥水,脸上湿湿地,有雪花落于眼帘,片刻便融化成水。他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抹了下,爱怜道:“只是见到我高兴,便哭了?”
阿狸嗯了一声,辩解道:“这有好几日没见到你了。我心里只是想你想得慌,竟然觉得仿佛几个世纪没有见到过你了。”此时的她,眼里全都是朱高燨,什么朱瞻基,她不要再去想了,就当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人,将他从记忆里慢慢地删除去罢。
朱高燨复又将她抱入怀内,轻声道:“傻瓜。想我就着人去唤我,或者你直接去吉祥阁啊。”阿狸借机在他肩膀拭去鼻涕泪水,道:“我倒是想去,可是怕被人笑话。”
朱高燨笑道:“你怕人笑话?也不想想你阿狸是谁啊,天不怕地不怕,这笑话是什么东西?本领很大么?怎么就怕了它呢?”
阿狸被逗得忍不住咧嘴笑了,心中浊气散去大半,她挣开了朱高燨的怀抱,取笑道:“你脸皮也够厚的,这般不分场合地搂搂抱抱,不怕别人背后指点么?”
朱高燨四下看看,道:“我抱我自己的老婆,这个不可以么?”阿狸点头道:“这个厚脸皮到底是跟谁学的呢?不要老往我身上赖好吧。”朱高燨轻轻地道:“不如我跟父皇说让你早些嫁过来可好?”
阿狸格格一笑,摇了摇头。朱高燨故作气恼状道:“看来说想我不是真的,又来诳我。”
阿狸抓起他的衣袖,在鼻子上抹了一把,朱高燨嫌弃地忙抽了去,皱皱眉头。阿狸嘻嘻笑着转过身去,冲着他挥挥手,道:“既然你这么嫌弃我,那我便走了。再见!”
大步走到宫门处,又回过身来,歪着头看看朱高燨。朱高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阿狸作势往回走了几步,眼见朱高燨露出惊喜之色,阿狸哈哈一笑,却就地转身,依旧进了宫门里面。
朱高燨被她的举动引得一阵欢喜一阵失落,最后在门徘徊半晌,确定阿狸不会再出来了,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将至吉祥阁时,在一甬道处,迎面走来两个人,一个是内侍黄俨,另一个军官模样,朱高燨却不认识。那二人见到朱高燨,忙低头参拜。朱高燨挥手令二人起身。黄俨看到扶风心中有些畏惧。当初黄俨奉命看管汉王朱高煦,朱高燨强行进宫时,遭到黄俨阻拦,被扶风踢了一脚,现在想想仍然心有余悸。眼见二人走远,黄俨方与那名军官起身离去。
朱高燨轻声问扶风道:“与黄俨一起的人是谁?”
扶风道:“是赵王府护卫的指挥使孟贤。”朱高燨心中生疑,道:“赵王府的指挥使怎么与宫中内侍走得这般亲近?”
扶风想想,道:“殿下不说倒也没注意,这些日子,倒是碰到几次赵王府的人来往宫中。当时只以为是这宫中使唤,如今想起来,他们每次进宫,倒是与黄俨接触的多。”
朱高燨微微皱起眉头,道:“闲了你去打听一下。怕是这中间有什么事情。”扶风点头道:“好像太孙殿下也有所察觉,前几日见海涛往曾往来于侍卫中,似乎在打听什么事。”
朱高燨闻言沉默不语。
两人前后来回到吉祥阁,阿绣迎上来替朱高燨更衣,又令小宫女们上茶。阿绣知道二人去看阿狸,也不敢问朱高燨,便用眼睛示意扶风,扶风轻轻地点下头,阿绣心中欢喜,心道这次竟然见到了。却又见朱高燨脸色沉重,不明所以。便以轻松地口气道:“方才有人来说,阿锦姐姐也就这几日就到北京了,她们带着些笨重物件,比太子太子妃略晚上几日。”
朱高燨点点头,忽想起什么,道:“昨儿太子妃送来的那些南京特产,可着人送与阿狸?”阿绣笑道:“这个哪用嘱咐,昨儿下午太子宫送来,当时就着人送去芳华苑了呢,小丫头回来说阿狸姑娘乐坏了,直说还是南京的东西好吃。”
朱高燨微微一笑,转身来到书房,拿起本书来,却又想起方才阿狸又哭又笑的,他的心情也跟着起伏不定,哪里能够看得进去只字片语来。
外面听到海涛与阿绣的声音,想来是朱瞻基回来了。接着便听到帘子声响,朱瞻基走了进来,脸色有些红晕,显是喝了酒的缘故。朱高燨随口道:“可是从慈庆宫回来?”
朱瞻基道:“是。”心中却因方才御花园之事有些羞愧,讪讪道:“小王叔可去过芳华苑?”朱高燨亦是脸上一红,轻轻点点头。
朱瞻基更是心虚,喃喃道:“阿狸——现在怎么样了?”
朱高燨微笑道:“她很好。天又下雪,玩得高兴,还在雪地摔了几跤,我见她时衣服上都有些泥水。”
朱瞻基见他神色自若,想来阿狸并未与他讲什么,略略安心,却又心头涌出几分失望。他道:“方才在慈庆宫时我父王还问及小王叔,母妃又道天气寒冷,嘱咐下人多加注意了。”见朱高燨点头,他便又道:“小王叔,我父王母妃说现在小王叔也定下亲了,我再住在吉祥阁怕有不便,再有胡孙二位姑娘也居于芳华苑内,他们身边感到很是冷清,便想让我搬回慈庆宫内居住。”
却是原来朱高炽与太子妃深恐朱瞻基再与阿狸相见,发生些不堪之事,便命他搬离吉祥阁。朱瞻基原是不肯,却禁不住父母苦劝,再又想起阿狸许配朱高燨,怕是今生已然无缘了,不禁心灰意冷,便答允下来。
朱高燨闻言倒是一怔,道:“你要搬出去?”朱瞻基道:“是,慈庆宫里已收拾好了,这几日我便住过去吧。”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多年以来两人在宫中都是同居一处,今日一个忽然提出要搬出去,另一个倒觉得有些空落落的,却又不知说些什么。朱高燨性子也是淡然,沉默一会,道:“搬去住也好。你也快要成亲,将来也是要住出去的,不如趁这个时候与父母多亲近一些。”
朱瞻基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朱高燨忽道:“你三叔那里,可曾去过慈庆宫?”
朱瞻基脸色微微有些异样,半晌方道:“前两日倒来过一次,与我父王母妃打了个照面,连茶也没有喝,说是皇爷爷召唤,便离去了。接下来便没有再见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