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是恨柳权贞,然能够了结那人命数的,只有自己,他人伤他一根汗毛都不行。那人是属于自己的,不光是身心,连命也是。他要他几更死,阎王都拦不了。他若要他活,黑白无常来索命,他便将黑白无常也斩杀了。洪子虚与弟子尹恪恢复功力,便也加入到守阵的队伍中。邪灵躁动不安,阵法只能暂时压制,若是二层三层乃至整座塔都解封,这些人怕是都要成为这玉琼山上的枯骨了。晔剑方才让宵随意看到的厮杀景象,不过是他刻意制造出的幻象,目的就是让宵随意陷入两难,彻底崩溃。其实这塔下,没有任何异动。只是时辰拖得太长,众人都有些力不从心。有人道:“都尉到底如何了,怎么进去这么久了,还不见有动静。”“或许如我们一样,也在对峙鏖战,大家再等等。”“这要等到何时,再等下去,我们都要撑不住了。”“是啊,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他一人身上,里面都是穷凶极恶的邪灵,他本事再大,也对付不了全部啊。再者,还有两个捣蛋之徒,恐怕……不是鏖战,而是将要败了……”“住口!”尹恪喝斥那人,“非常时期,莫要耸人听闻。”那人辩驳,“我哪里是耸人听闻,这么些工夫,再怎么样,一层的禁咒也该补上了。我们总该做最坏的打算。”尹恪道:“我师叔也在里面,且其擅长咒术。即便抢不来图纸,我相信师叔他也有办法将禁咒修复。”“这只是你想想的,说不定不是这样呢?”渐渐有其他人泄气道:“这罪魁祸首本来就是你玉琼山的人,说起来,你玉琼山有很大责任。要是洪掌门早些解决内部矛盾,也不至于让事情变得这么糟糕。”“是啊,是啊,洪掌门,你说说看,眼下要怎么办,这么干耗着,也不是个事啊。”洪子虚心中有愧,却也没什么法子来扭转局势,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闷闷说声对不住。其他人却不领情,“这节骨眼,对不住有什么用,如今说对不住,早干嘛去了?”尹恪听来心中不悦,“你这厮,说话客气些,这是我师尊要的结局么,谁不希望早些解决?若有法子,何须拖到今日!”那人本就不爽,被这么一斥,更是恼怒,便无法专心护阵,转身便与尹恪扭打起来,谁也不让谁。阵法忽然断了接续的灵力,煞时影响了所有人。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便是如此。阵法一处断裂,处处受阻。洪子虚一面以更大的灵力维持阵法,一面喝道:“恪儿,快别闹了,回来补阵!”哪料他话方毕,便有另一人急道:“来不及了,阵法乱了,邪灵要控制不住了,怎么办?”一阵灵气形成的巨浪,将所有人打翻了,被扼制的邪灵没有了约束,愈发争前恐后往外涌。众人顾不得其他,准备起身再施咒。下一瞬,那邪灵不知受了什么力道,往外涌成了往内聚,不过是几下眨眼的工夫,外泄的邪灵都被硬生生吸了回去。有人高喊:“是都尉,一定是都尉,他成功了!”不少人同声应和,紧张模样皆舒展开来。洪子虚立刻盘坐调息,“诸位莫要放松警惕,眼下只修复了第一层,还有第二层第三层,先各自调理,以备突发’情况。”这第一层禁咒修复成功,大大鼓舞了士气,众人也不闹腾了,依洪子虚言,开始打坐调理,以应突变。忽地阵阵哀嚎窜入众人耳中,众人本是闭目调息,闻声不明就里,以为是哪里出了岔子,纷纷四下张望。可看来看去,哪里有什么动静,分明平和得很。“是塔内,声音是从塔内传出来的。”有人发现了声音的来源。众人侧耳,细细分辨,果真没错,确实是从塔里传出的哀鸣。“莫不是肖都尉被困其中,与那些邪灵打起来了?”满耳皆是邪灵的哭喊,众人便以为宵随意所向披靡,将那些作祟之物通通斩杀了,对宵随意那是一通赞许,穷尽腹中墨水。未过多久,待这哀嚎尘埃落定,塔顶忽地飞出一人。那人一身黑衣,怀中还横抱着一青衣男子,便这么衣袂飘飘,缓缓落下。“宵都尉,是宵都尉!”众人立刻分辨出那人,喜悦之情难以言表。洪子虚观柳权贞昏迷不醒,虽有喜意,亦有愁容。他起身上前,“宵师侄,你师尊怎么了?”晔剑瞥了他一眼,“我师尊?哦,他没事,只是体力不支,晕过去了。”洪子虚想要将柳权贞扛起,去空旷处替他输送真气,却被晔剑旋身躲过,冷淡道:“毋须掌门操心,师尊的事,我不想假手他人。”洪子虚蹙眉望着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或许是自己多虑了,宵随意在外面这么多年,遭遇了不少事,心性有些变化也是情理之中。“那塔中之事,可是完全解决了?”“自然是解决了,掌门还信不过我?”“……”尹恪凑上来,“宵师弟,你怎么这副口气同掌门说话?”晔剑睨他,“那我要如何说,大师兄倒是教教我啊。”“你……”尹恪噎住,“你以往不这样,今日是怎么回事?即便你如今是都尉,也该懂长幼之理。”“长幼之理?”晔剑笑笑,“若没有我,你们能活着站在这里同我说话,区区武道古都解决不了,还敢跟我谈什么长幼规矩。”尹恪未料到他会如此回答,心下更是恼怒,不由揪起他衣襟。“怎么,大师兄还想打我不成?”洪子虚拦下自己徒弟,“恪儿,非常时期,不必在意那些凡俗之礼了。”晔剑看了眼洪子虚,“此话从掌门口中说出来,当真稀罕,你不是最在乎世俗眼光吗?”若重生前洪子虚能站在柳权贞那一边,他也不至于遭那等罪孽。满口仁义,不过是帮凶之一。洪子虚被说得一愣,不知如何回答为好,只能转开话题道:“想必宵师侄也累了。既然事情已解决,不如先回无念殿歇息歇息。你想吃什么,我让其他弟子准备。还有各门各派的同袍,想必也身心俱疲,不如安排他们在玉琼山暂住一晚……”“事情哪里解决了?”晔剑看向洪子虚身后,“还有一人,必须死!”武道古依靠在矮石上,身侧的费净已不知去向。洪子虚瞧出他眼中杀意,立刻挡在跟前,“宵师侄,武师弟的生死,就交由我处理吧。我身为掌门,会按玉琼山门规秉公处罚。你众目睽睽之下私自动刑,有些不妥。”晔剑哪会在意这些道理,“你啰啰嗦嗦的,不就是顾念旧情,想阻止我杀了他,放他一条生路吗?我偏不依!”“黑甲军何在!”他大喝一声,众人周遭忽地密密麻麻现出无数士兵。个个黑甲裹身,持长戟,头顶上有一簇显眼的青色尾鳍。黑甲军将众人团团围住,一时间阴风阵阵,黑云蔽日,天地无光。“这……这是什么情况?”众人左右观看,心中惶惶不已。“这……这黑甲军……我好像在哪听说过……”有人开始翻阅记忆。“我……我知道,”有人应和,“两百年前,被蛊师訚琦全数消灭的一支魔族军……”“你可记错,不是都死绝了,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一时间窸窣言语四起,众人纷纷戒备,望着将这些黑甲军召唤出来的祸首。饶是洪子虚阅历丰富,也没想到有生之年能见到传说中的魔族军,“不应该啊……不应该这样的……”晔剑并不想理会这些人的震惊,他的首要目的是解决了武道古,“将那人斩了!”一声令下,黑甲军中站出一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夙白。他手持宽剑,转瞬便至武道古跟前,尔后高高举起宽剑,一脸肃杀,便要对准武道古脖颈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