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玄的手抚上宵随意的脸庞,触摸着他的轮廓,若不是周遭漆黑一片,他怕也不敢做这么大胆的举动。愈是亲近,愈是拘束,愈是不敢肆意妄为。“你如今不再软弱无能了,我便站在你面前,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宵随意握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可我也并非强大到足以保护你。即便重来一世,我还是犯了错。”思玄知道他说的是何意,“你是说陈落庭的事吧,你只是出于善心救他,又有什么错呢,若救人也有错,那我更有错。我不该去靡园喝酒,不该让你遇见他,也不该自负地带你去青莲城,更不该……对你生出与师父的身份不相称的心思,让你困惑,让你为难。”思玄想起那些预兆之梦,倘若他当初对陈落庭的态度坚决一些,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再倘若,他前世不那么固执,不那么自以为是,那根本就不需要重来一次了。可世间哪有那么多倘若,走出去的路,做出的选择,除了满足,便只剩悔恨。思玄悔恨的事情太多了,他现在唯一满足的,便是宵随意对他的感情。“不要再说了,师尊。我会处理好一切的,你还做你自己,毋须自责。”思玄凑上前去,印上了自己的唇,轻轻的,像煞时拂过来的一阵风。如果没有眼前这个人改变了前世的一切,他会是什么样子呢,嗜杀成性的魔头,不辨是非的傀儡?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人,对自己意义非凡。师尊的主动让宵随意有些不知所措。脑袋空白了须臾之后,他将思玄打横抱起,思忖着要说些什么,却是一团浆糊,什么思路都没。“你准备发愣到什么时候,小阿意……快撑爆了吧。”宵随意面色顿红,浑身燥热。思玄的手正覆在他双腿间,轻轻捏了一下,又忽地松开了。思玄没有再说话,他的脸也红了。方才摸到了什么,那男人之物是常人该有的吗?那么粗,那么长,又那么硬,似乎比梦境之中的还要大上几分。自己这身体,能承受的住?宵随意也没有回话,转身便往寝室走。他走得很急很快,似乎已经很迫不及待。一眨眼的工夫,他已经进了屋子。屋中的烛火曳曳摇着,屋里很干净,被褥叠得方方正正。寝室正中有个硕大的木桶,里头灌满水,可容两人沐浴。这是方到书局时他让管事安顿的。宵随意将思玄放在床榻上,正要直起身,后者勾住他的脖颈,又将唇舌凑近过来。这次不是蜻蜓点水,而是充满着占有与欲念的深吻。“小皇帝为什么要对你那般亲昵?”思玄托着腮问宵随意,两脚架在对方大腿上,晃晃悠悠的,“将头靠在你背后,这是什么路数?”宵随意坐得笔直,把玩着那半块兵符,这东西经历八百多年,依旧岑亮如新。思玄瞥了一眼那兵符“这玩意儿可调千军万马,小皇帝就这么轻轻松松给你了,不会是假的吧。”“是真的。”宵随意笃定道。思玄冷哼,“说得好像你以前见过这东西似的。”宵随意确实见过,这毋庸置疑。这半块兵符的棱角已经有轻微磨损,但看得出,它保存得很好。他道:“他说,他看人绝不会错,我是可以依仗之人,他很信任我。”“咦……”思玄俨然很嫌弃,“这话你也信,他才跟你认识多久,一个小屁孩,见过多少人。他要是真有本事,早就拉太后下马了。说到底,权臣各有心思,他拿捏不住。”他忖了忖又道,“那小皇帝该不会是对你有什么歪心思吧。你想啊,那么多秀女图给他,他一个都看不中。他情窦正开的年纪,怎么会不要送入怀中的女子呢?我料想,他实则不喜欢女人,而喜欢男人,是以,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立后纳妃,才会对你这般亲近。”宵随意认认真真瞧着他,思玄被看得愈发信心十足,觉得自己说得极有道理。“你说得很对,我怎么没想到。”“是吧,那小皇帝肯定对你有非分之想。我警告你啊,你可要把持住,别被他的三脚猫伎俩勾去了魂。”宵随意却道:“不,我是指你说的‘权臣各有心思,他拿捏不住’。”“哈?”“一直以来宫中分两派,我却不知为何会有人臣服于年老色衰的太后,分明小皇帝更有潜能。可能权臣并非真的选择了太后,而是小皇帝给不了他们想要的。”思玄听来,不由笑道:“这不是众所周知之事,你何须再分析一遍。”宵随意一本正经道:“我要劝服小皇帝纳妃,而且要集秀女图中所有人,声势越浩大越好。这是笼络权臣的大好机会。”思玄不明白,“这么做,对你我有什么好处,你莫不是真想一心一意在朝堂上做事了?”宵随意道:“非也。我知师尊志在江湖,绝不会让你受困于这三丈宫墙。若要全身而退,便要名正言顺。所谓的名正言顺,便是替小皇帝笼络权臣势力,尔后辞官退兵符,真真正正的功成身退。”思玄不懂这些宫廷里的弯弯绕绕。以前,是他牵着宵随意的鼻子走,他要做什么,宵随意绝不会反对。现在,徒儿长大了,也成熟了,所思所想远超越了自己。他又何须多思多虑,信任宵随意,并坚定地跟着他,便是自己最需要做的了。思玄放下脚,跨坐到他结实的大腿上,宵随意不敢动。二人虽在黄金屋,无外人打扰,但到底是光天化日,不可白日宣淫。宵随意心中默念清心咒,“师尊,前几日我们才……况且你的身体还没恢复……这样……不大好。”思玄嘻嘻笑道:“我就喜欢看你这种刻意隐忍的样子,也喜欢看你……认真思考,踌躇满志的样子。你如今青出于蓝,为师好生自豪。”宵随意的双手紧握成拳搁在思玄身体后侧的桌面上,“师尊还是先下来,让我冷静冷静吧。”思玄的手指在他胸口滑了几下,才恋恋不舍撤了身子,“罢了,不调戏你了。我下午还有约,得快些去春雨楼。”有什么约,去什么春雨楼……“是费净?”宵随意紧张兮兮的,“师尊毋须顾虑我与他之间的盟约,没必要刻意迎合他,若不想去,便不要去。”思玄不依,“我这一天天地游手好闲,无聊死了。我去赴他的约可不是为了你,你别想太多,做你该做的事便可。”宵随意望着思玄窸窣拾掇的侧颜,一瞬间觉得,辞官身退或许不是最好的选择。他若卸去盔甲,丢下权势,如何能比得过费净,如何能与澎水盟抗衡,如何能应付那些潜藏的危机。那么多世的劫数都经历过来了,他其实早该知道的,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与世无争平安终老的桃源界。他要保护心爱之人,就必要与权势为伴。宫中这几日出了岔子,好端端的竟闹起了瘟疫。上至太后皇帝,下至奴才婢女,都犯了红疹。御医各舞其袖,奈何查遍了医书,也没瞧出个中明堂。当真是件怪事。除却久居深宫者,其他的官员倒是丝毫病症也无。宫中封锁了各路出入口,不得进也不得出,连每日上朝都免了,若有要事,则由宫中差使代为传递。便连思玄,也得了此症,不可幸免。这让他不能与宵随意幽会,可难受死了。太后宫中忽地多了几只通身黑的死猫,吐舌暴眼,开肠破肚,死状着实凄惨。思玄一看便知是建业宫的手笔,也懒得管这档子闲事,自己满身红疹都管不过来呢。太后自打失了神剑,便颇为敏感,这红疹之事,已让她觉得有天罚之意,再来几只死猫,简直是晦气加叠。她时常噩梦连连,被吓醒后,便要思玄过去守夜,弄得后者苦不堪言。后又在寝殿里供了一尊神,整日用白巾盖着,也不知那神到底长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