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了拍脑袋,微微哀叹一声,在院中树下寻找纸人的残骸。还真被他在石板缝里找到了,与泥巴和落叶的碎屑裹在了一起,捏起闻闻,熏臭之中还透着一股酒味。“你说你经历了什么,当真是惨不忍睹呐。”他重新翻出一张纸,又在屋中柜子里东寻西找的取出一把落在床底下的剪刀,剪出个手掌大小的纸人来。尔后磨墨,在纸人胸口写上四个歪七扭八的小字:歪心邪意。指尖凝力,正要赋予它魂灵,想了想,收了手,继续拿着剪刀,捡起小人来。他又剪出三片,一一排好。“该取些什么样的名字呢?”他喃喃。似乎是灵光一闪,他奋笔疾书,写下十二个字:一心一意、诚心实意、称心如意。那字着实丑陋别扭,他却乐在其中。“歪心邪意”活过来之时,做的“各位怕是认错人了,柳权贞是谁,玉琼山又是什么地方,与本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名唤思玄,可不是什么追魂仙君。我师从何门,又是在何处修道,早已告诉过各位,莫要张冠李戴了。”思玄朝着太后施了一礼,找了个闲位坐下。那发言者还在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嘴里念着:“像,实在是像。这世间竟有如此相像之人,当真罕见。”又与左右分享心中疑惑,窸窣说着柳权贞的惯常模样以及曾经的交集。“好了好了,不要在意这些无关紧要之事。哀家今日召集诸位来,可不是听你们闲聊过往的。”太后俨然没什么耐心,开始说道起丹霞林围猎一事。一群人絮絮叨叨,煞有介事。思玄撑着额头,听得昏昏欲睡。不知不觉,竟真的睡了过去。待被人唤醒,已是日薄西山。他抖了抖精神,发现众人都在瞧着他。太后本是心情不悦,他这么一打盹儿,更是薄了这女人的面,便立即找理由搪塞:“臣昨日也是针对此事想了彻夜,是以今朝精神不佳,望太后恕罪。”太后一听,原是为此事烦忧,哪里还能怪罪,“思玄啊,你这番劳心,当真是难为你了,那你可有想出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思玄道:“哎,有道是众人拾柴火焰高,我一人的思想终究有限,诸位方才讨论的策略,应是比我闭门造车冥想出来的完善许多。”太后道:“既然如此,诸位将几项策略再阐述一遍,思玄你来做个定夺,看哪项更利于在围猎中取胜。”思玄口中道了声好,心里头已然厌烦至极,迫于场面不得不再听着一帮乌合之众喷吐着唾沫星子。便这么不痛不痒地过了几日,小皇帝下了一道圣旨,宵随意要走马上任,成为名正言顺的御前都尉了。这道圣旨惊动了整个白城,当日于书府前围观之人不知其数。宫里头更是大张旗鼓地摆起了筵席,那排场,可一丝不输太后寿宴。文武百官入宫庆贺,莺歌燕舞不绝。宵随意一袭白色劲装,头上戴了个精致的玉冠,坐在筵席最显眼之处,招架着各式各样的劝酒。书婉婉坐在宵随意旁侧,挨得极近。她今日打扮得特别好看,宵随意戴了个玉冠,她也不知从哪儿买了个玉钗,插在夺目之处。墨文也来参加了筵席,与众人一样,也准备给宵随意敬个酒。他走至跟前,正要说些祝贺之词,书婉婉吃惊地盯着他,“你……你怎么也来了?”“我、我是……”墨文平日里出口成章,唯独对这个丫头,舌头像打了结,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这时候,不知哪来的莽夫,大约也是要来向宵随意敬酒,却忽地脚底打滑,向书婉婉一侧倒去。墨文想也不想,扑过去阻挡。可那莽夫块头极大,他一个文弱书生,哪里挡得住,心道完了完了,不但救不成美人,还要当众出丑,婉婉定要嫌弃死他。这般想着,下一瞬,那莽夫便向外侧弹了出去,重重摔倒在另一张酒桌上,再观墨文,他好端端地立在书婉婉身旁,一只广袖高高举着,那广袖上滑落了一只酒杯,酒水染湿了他一半袖子。他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呆呆地看着书婉婉问:“你没事吧?”书婉婉抬头望着他,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宵随意后知后觉,“啊呀,这不是墨家小少爷吗?当真是叫我吓了一跳,我都未察觉那莽汉,你倒是眼疾手快。婉婉,你没事吧,快谢谢人家。”书婉婉咬了咬嘴唇,“你……你何时有了这么大的本事?”墨文自己也没明白怎么回事,也不知该如何回答。那莽汉摔得晕乎乎的,爬起来,借着酒劲想向墨文讨个说法。“你这小白脸,敢挡老子的路!”莽汉一拳送过来,宵随意悠悠撑起身来,状似没站稳的样子,一手搭在墨文肩上,另一只手忽地翻了杯子,酒水尽数泼洒到那莽汉脸上。莽汉本已十分恼怒,被这么一ci激,更是气得咬牙切齿,一面啊呀呀地呼喊着,一面抡拳扑过来。墨文顿时吓破了胆,硬着头皮对着那人道:“你、你可要知分寸,这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老子管你是什么地方,先吃我一拳再说。”若不是身旁坐着心上人书婉婉,墨文这会儿怕是要拔腿就跑了。他眼下想的是,大不了被这厮狠狠揍一顿,大不了成为这筵席之上的笑柄,也不能当着心上人的面临阵脱逃。“不必担心,有我在,你只管出拳踢腿。”耳畔有人低语,呵气之间还散发着浓重的酒味,不是宵随意还有谁?“眼下可是赢得芳心的大好机会,出拳。”“啊?……是。”墨文来不及多想,闭着眼睛伸出臂膀,便是这么个简单的动作,那蛮牛般的莽汉竟被打飞了出去,醉醺醺的众人还鼓掌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