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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药在他身上？”宵随意听着二人对话，甚是疑惑，“什么药，思玄大人来此，是为了看病？”瑛珺对思玄道：“你未对他言明就这么带他来了？”思玄道：“他来找你，是为了赎人，我不过是给他牵根线，本没想让他掺合我的事情。”“你若不想让他掺合，便不会将人带来了。”思玄一杯杯地喝水，没有接话。宵随意不知真相，心头憋得别扭，“大师不如将事情原委说道清楚吧，我来都来了，听也听了，今日不说，他日也终归会知道。”瑛珺咧嘴笑了笑，他的笑没有温度，也没有声响，只是皮肉简单地上扬，看起来颇为诡异。“大师啊，”他似乎在回味这个称谓，“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我了，怪害羞的，还是叫我层主吧。”他又道：“其实你应是知道的，他失了忆，他来我这里，是为了治疗失忆之症。”宵随意似乎已经猜到这样的答案，没有过多的惊讶。思玄闷着头，任由瑛珺说着，他喝茶的速度俨然变慢了，眉宇皱得厉害。茶盏旁边有个香炉，青烟袅袅从镂空格中升腾起，它的气味很普通，便是最简单的安神香，可就在这熏香的作用下，思玄睡着了。他的手中还握着茶杯，杯中茶水还未饮尽，便随着他趴睡的姿势洒了出来，沾湿了他的衣袖。宵随意停下了和瑛珺的对话，“怎么忽然睡着了？”他一面问着，一面将思玄茶杯取出，凑在鼻尖问了问，“这茶中加了药？”瑛珺声色平缓地道：“这是他最乖的时候。”“……”宵随意将人抱起，放在附近的床榻上，“层主莫要开玩笑了，把解药拿出来吧。”瑛珺道：“我从不开玩笑，他只有在熟睡的时候，才能安安分分接受我的治疗。”他走到桌边，慢悠悠坐下，也给自己倒了杯茶，饮下，“始皇陛下肯定已经想起来我是谁了，是吗？”宵随意盯着他的动作，“大师曾扭转乾坤，救了八百多年前我的命。我是真未想到，您可以活这么久。”瑛珺摇头，“非也，非也，任何人都逃脱不了轮回，只是轮回前喝下的孟婆汤对我毫无作用，我便一直维持着那些记忆。”孟婆汤都无用，那这药茶对他而言便更无用了。“你方才为何说我来了，那味药便也有了，莫不是我身上真携着那稀世药材？”瑛珺又无声无息地笑起来，“我遨游天地数百年，哪还有我找寻不到的药材，我方才那般说，不过是故意ci激思玄罢了。”“ci激他？为何要这么做？”“你可知，他来我这里，总共有多少次？”宵随意沉默，这他确实不知。瑛珺道：“自打他知道白城里有我这号人物，便日日到我这里来拜访，要我替他找回记忆，可是次次都失败了。”“为什么，你医术与法术都如此高超，不该有解不开的疑题才是。”“是啊，我自己也这么想。后来我才知道，不是我治不了，而是他不愿意想起来。起初的时候，我尚且能调动他一丝丝记忆片段，可那片段里，他说他看到了漫山的血，他还杀了许多人，包括他的师侄……”“……”宵随意的心咯噔一下，师尊今世何曾做过这些事，这不是前世的记忆么，顿时手心冒出汗来。“那……后来呢？”“后来啊，我费尽心思调起的回忆，又被他藏起来了，他的身体自动忘记了那些片段。可他还是坚持每日来找我，我不胜其烦，便立了个规矩，凡要见我，必先预约，又大张旗鼓安排出那些虚假的预约者来，这才让我清静了些。好在，他是个守规矩的人，可不像昨日的你那样横冲直撞，不然，我可招架不住。”宵随意没想到师尊这些年来有这般经历，好奇道：“思玄大人不愿想起来，那应是他内心有抗拒，你方才那样ci激了，当真有用？”瑛珺道：“他可从来不会带人过来，今日愿意带你来，必是有原因的。况且，我作为医者，一丝一毫的可能都不会放过。”他来到床侧，抖了抖宽大的袖子，因长年未照射阳光而变得惨白的手指探向思玄的眉心。宵随意截住他的手，“你要做什么？”“除了替他治疗，我还能做什么？”宵随意松了手。他神情严肃地看了须臾，忽然想起魂瓶一事，可他不敢确定这瑛珺到底可不可信，便也没说出口。他道：“层主是如何得知我八百年前的身份，又是如何确定我认得你？”瑛珺摸了摸蒙眼的布带，“机缘巧合，我得了一双不得了的眼睛。可这双眼啊，也不是万能的，譬如用在思玄身上，便不起作用了。”宵随意心道这眼睛必是什么神来之物，可窥凡人，师尊是青龙上神转世，自然也窥见不得。瑛珺的指尖凝出红光，那红光点在思玄眉心，瞬间绽放出了一朵红色莲花来，红莲一瓣瓣绽放，艳极美极。瑛珺纹丝不动，但见额角有细密汗珠汩汩冒出。思玄本是安安静静躺着，忽地四肢踢动起来，他分明闭着眼睛。“怎么回事？”瑛珺抬起另一只手，示意无事，须臾之后，果真不动弹了。宵随意紧张得坐立不安。又过了一会儿，床上之人突兀地大喊：“杀！杀！杀！要你们偿命！！”宵随意扣住瑛珺的肩，捏得咯咯作响：“你到底在帮他回忆什么？”瑛珺巍然不动，只沉沉道：“我只是领路人，他要回忆什么，由不得我。”思玄紧咬着牙，鬓角已被汗水染湿，他忽而浑身发颤，忽而摇头胡言，忽而抽泣流泪，这哪里像医病，简直如极刑。宵随意看不下去，“他这般痛苦，你……”但看瑛珺，亦不知何时嘴角溢血，一副痛苦模样。宵随意惊觉哪里出了问题，喝道：“快快停手，不要再治了。”瑛珺喷出一口血来，“不是我不想收手，他今日委实怪异，似乎是借着我的灵力在探知过去。可他过去的记忆如万千重山，翻了一座又一座，不知何时是尽头。”“怎会如此……那……那如何是好？”“你需借我灵力，撑到他想醒来之时，否则，怕是我与他，都将葬送在此。”宵随意无甚章法，哪还敢犹豫，立即抬手，将掌心贴向瑛珺脊背。待思玄悠悠转醒，二人已精疲力竭。思玄一头虚汗，半耷着眼皮，他看起来像经历了一场艰难的跋山涉水。他抹了把汗，望着二人，只说了三个字：“有水吗？”“有有有。”宵随意转身便要去倒，但一想，那茶水中有令人昏睡之药，便问瑛珺，“能喝的水在何处？”瑛珺道：“熏香已燃尽，那茶中的药便没了作用，但喝无妨。”宵随意也顾不得其他，速速将茶水倒了来。思玄一口饮尽，觉得不够，跑下床去，就着那茶壶咕咚咕咚喝起来。宵随意看着他的模样，问道：“思玄大人，你感觉如何，可还有什么不适？可想起了什么？”瑛珺也侧过身来，一面运着气一面等着思玄的答复。思玄将水喝完，重重吐纳了几口气。“我方才……”他说了三个字，停了下来，宵随意不敢喘气，等着他说接下来的话。“我确实看到了一些画面，可是现在叫我回想，我却……”他蹙眉，做出努力思索状，以手轻轻敲打着额头，“不行，我的头很痛。”“那便算了，不要想了。”宵随意扶住他。思玄道：“这里逼仄气闷，我想出去透透气。”“好，我们走。那层主，我二人先行告辞。”瑛珺还在原处调息，缓缓道：“今日我本以为是你来此的最后一次，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