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寒祁怎么会听他的话?那一脚眼看着就要踩上去了,一直被压在地上的韩景宇突然身体一震,硬生生的转过头来,那样凶悍的目光叫路寒祁迟疑了一瞬间。就在那一瞬间的空档,那个开口阻止的人才能把话说完,“路少,他脸上要是带着伤回去,钟源那王八蛋不就是有了整治我们的借口了吗?”这句话一说,路寒祁懵了的脑子里就清明了一点。他本来就不是冲动的人,方才只是血气冲上大脑,只凭着一股子意气行事,现在经人一提点,那一脚就踹不下去了。钟源现在缺什么?就是缺一个整治他们的借口。军营里命令禁止内部斗殴,虽然他们都把这条例当放屁,但是这个节骨眼上,难保钟源不会借题发挥,叫他们收拾东西滚回去。想到这一点的路寒祁压下心头的火气,脸上又恢复成冷淡淡的模样。他虽然不能对这人怎么样,却也是不能放过他的,“把皮带给我。”听到路寒祁声音的那人一愣,“啊?”路寒祁眉宇中又透出几分厌烦来,“把皮带解了给我!”路寒祁这话带了火气,那人也不敢再犹豫,把腰上的皮带扯了递给了路寒祁。路寒祁结果他递来的皮带,把那韩景宇被压直的胳膊捆了起来,交缠着绑了个结实才固定上那孔洞。韩景宇双手一下子动不了了,可是那双长腿却依旧凶狠,三个人三双手压着他的脚踝都制不住,还险些被韩景宇踹开。路寒祁又拿了一人的皮带,把韩景宇的双腿也一并捆了,最后还不放心似的,将那双手双脚捆在了一处。这下子韩景宇再也挣扎不能了,他全身都被捆的结结实实的。只有那一双眼,跟刀子似的,戳的人心头发寒。有几个人看到韩景宇的目光都心头发毛的不敢看,路寒祁就把他的帽子揪下来,把韩景宇的眼睛遮住,将捆的结结实实的韩景宇踢到路边的灌木丛里去了。韩景宇的枪他们也不拿,跟着一并踢到灌木丛里去了。解决完这一切的路寒祁才露出一点笑意,冷哼一声,又往四周看了一眼,见到确实是没有人才离开了。旁边有人问他再怎么办,路寒祁说,“就把他丢在这儿,这鬼林子野猪都见不到,还能把他怎么来了。”旁边几个人其实心里也并不怕,反正这事儿是路寒祁领的头,真出什么事儿也连累不到他们身上来。最后他们都心安神定的走了。那边的权匀、刘孜锦也是心安神定的。反正他们可什么都没做,路寒祁对梁耀做什么他们不知情,以后梁耀怎么报复路寒祁他们也半点都不知道。真是,多好的主意。这一路都是空着肚子的,几行人在路上早就不知道把钟源的列祖列宗问候多少遍了,可还是挨着饿等到集合的号角响起,才踏着夕阳往营地里走。他们几行人,回去的时候都撞上了。路寒祁还是没多少表情,看了一圈没看到那个梁耀的权匀和刘孜锦则是笑的意味深长。他们做的邪乎事儿,天也跟着邪乎了,久不见雨的地方突然打起雷来了,那雷来的快,那雨来的更快,在雷声刚落的瞬间,那些豆大的雨珠就噼里啪啦掉下来了,砸在黄土地上,嘈杂的一阵乱响。营地的铁门打开了,他们一呼啦的全部涌了进去。钟源全身都湿透了,却站的跟个铁松一样,背着手在场地上等着他们。天色因为那场雨暗的更快了,走进了才只能隐隐看到一个人的轮廓。“报告——”“报告——”喊报告的声音此起彼伏。雨下的太大了,钟源都看不清下面站的人。下面的人也没有站队,乍一看根本看不出人数。钟源旁边有个老兵推了他一下。他的意思很明白,叫他快点解散,本来把这群太子爷饿了一天已经算是报私仇的,要是再淋出什么病可就是他们担待不起的了。钟源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人到齐了没有?”为了每队的人数,钟源每个队伍都委派了一个小队长,他这一问话,那些个委任小队长就急急的回复他。“一队到齐——”“二队到齐——”……一共有十队,不,应该是十一队,最后一排只有韩景宇一个人,钟源也没想着怀疑什么,本来韩景宇就从来不回这些。钟源知道他们这些烂脾气的太子爷不好管教,找的小队长都是那些个好说话的。但是钟源也不想想,那些个好管教的人有那个胆子敢忤逆那些个不好管教的太子爷不?钟源又匆匆扫了一眼,帽沿上的雨水凝成一线落个不停,“嗯,今天各位都辛苦了,解散——”那些个刚回来连队都没站的新兵又呼啦一下子散干净了,全部挤回了宿舍。钟源抬眼望了一下铁栅栏外融入夜色中的山林,转过头也回了宿舍。这雨下的太稀奇了,还连着下了几个小时都还没有停的意思,回到寝室里自然已经有人发觉梁耀没有回来,但是他们大都跟那梁耀没什么往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当回事儿。路寒祁洗了热水中坐在床上看书,平日里一看书就静下来的心却奇异的鼓噪个不停。“刺啦——”有人将窗子推开了,外面带着土腥味的雨带着冷风滚了进来。马上就有人大叫,“我操,开你妈比窗户啊!你想冻死老子啊!”窗子又被急急的关上了,外面的雨声也低了下去,被隔绝在了温暖的宿舍外。路寒祁猛然将书合上,闭着眼侧躺了下去,声音里透出些烦躁,“关灯。”旁边哪里有人敢说他闲话,听到路寒祁这么说,那些人也不敢吵着他了,把灯按熄了。等到整个宿舍的灯都熄灭的时候,一直被韩景宇养在床下的灰毛狗探头探脑的爬了出来,他在韩景宇的床边蹲了一会儿,就沿着墙根从露了一条缝隙的门里溜出去了……作者有话要说:韩景宇(抱胳膊):好冷小狗(化为白衣美骚年,款款的抱住他,含着热泪):亲爱的主人,我来晚了蠢作者(扶额):卧槽脑洞君你不要调皮好吗夜寐混合了雨水的黄土成了淤泥,天地间都因这一场雨变成了深黛色。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手掌大小的叶子被雨水打的飘散下来,落到积水的泥洼里,然后被一只手狠狠的按下去。挣脱开手上皮带的韩景宇从灌木里爬了出来,他手腕上有一圈淤青的痕迹,指节却白的透着惨淡。他一只手按在泥洼里,另一只手抓着枪,全身都湿透了,雨水从他的眼前划过,汇聚到下巴滑落下来。韩景宇虎口那里还在往外渗血,抓着枪的手上全部都是血,那些血被雨水一冲,就变成了那种浅浅的肉粉色。韩景宇往前走了几步,脚陷在那泥泞里,每一步都走的十分艰难。天色太黑了,黑的看不清回去的路。冷风瑟瑟,从林间穿过的时候,就带动的那些沾水的叶子飒飒作响。韩景宇全身都透着冷气,紧抿嘴唇都因为那入骨的冷而泛着惨淡的白色。他根本就不知道该往那里走。愤怒吗?愤怒。除了愤怒之外,就再没有一丝一毫别的感觉。韩景宇又挣扎着往前走了几步,陷在泥泞里的脚因为他乏力的身体再也拔不起来了,韩景宇整个身体重心不稳的栽倒下去,泥洼里的水四溅开,然后飞快的将他身体里最后的一丝暖意榨取干净。好冷啊。韩景宇恍恍惚惚的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也是这个样子,穿着短袖抱着腿,坐在火车轨道旁边的蒿草里。那个时候是盛夏,却还是如同现在一样的冷。那个时候,有一个人,再他连骨头都要冻裂的时候拨开蒿草将他牵了出来。但是在这个时候,在这仿佛将他隔绝在另一个世界的大雨中,韩景宇知道不会再有那么一个人了。他已经长大了,离那个人又何止这路下的万里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