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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至此就将孩子留在身边教养，一直到天禄十一年，城破，臣与这孩子兵荒马乱间分离，不知她的去向。还是不久前，她自己找到汴都，才与臣重逢。得知孩子这几年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头，臣百感交集，实不愿她再受人欺辱了。&rdo;天子沉吟一刻点点头。&ldo;这么说来，这孩子倒真是与你有缘。至于其他的，只怕你也并不清楚。&rdo;他说道。胥九辞也点点头。韶王跳脚。&ldo;父王不能只听他一人言！父王当年遭废太子蒙蔽，儿臣妻儿死的死，散的散，九娘、十郎、十一娘得父王仁慈，这才入了掖庭，免遭死罪。十一娘的生母嬗姬当年就是教坊出身，与他关系亲近，他如何认不出十一娘是儿臣的亲女！&rdo;&ldo;当年儿臣胆小怕事，怕父王伤心，逃出京城。他念在与嬗姬是旧相识，照顾十一娘便罢，怎能在儿臣回到父王身边，他仍旧隐瞒此事，且还叫十一娘认他做了义父！他这种行径无疑是明晃晃的盗抢！&rdo;&ldo;此事如何能认作是盗抢？臣女被臣救下时，年不过五岁，一个五岁的孩童，能记得多少事。又经过韶王府这样的惊天大事，难免受到惊吓，即便记得，又怎么敢和臣说这些。&rdo;&ldo;若是臣早就知晓，她便是嬗姬的女儿，是王爷的亲女，臣怎么也不敢让她认臣一个太监做父亲，又怎敢给她另取一个名字，日日盼着她长大，又提心吊胆，怕被哪个不长眼的豺狼叼跑了。&rdo;&ldo;臣也是今日才知此事。&rdo;胥九辞叹息道。偌大的金殿才送走一波陈词激昂的文臣武将，又迎来胥九辞和韶王的争辩。天子高坐龙椅，听着底下二人你来我往，摇了摇头。&ldo;你们俩，一个说夺人亲女，一个说不知者无罪。朕一时也不知究竟是谁之过错。&rdo;&ldo;父王，胥九辞夺人亲女是真，不知者无罪是假。若不是大郎意外遇见，儿臣都不知十一娘尚在人世。&rdo;韶王铁青着脸，也不看胥九辞了，而是对天子直接恳求，&ldo;还请父王准许儿臣接十一娘回王府，好叫十一娘认祖归宗。&rdo;赵氏的玉牒还在。像赵幼苓这样的庶女，尽管不是嫡出，但也都是正正经经上了玉牒的，所以说认祖归宗其实有些夸大了。&ldo;你俩向来针锋相对，一个是朕的左膀右臂，一个是朕的亲子。此事如此说来，倒是家事。&rdo;天子说道，神情肃然，&ldo;只是，这孩子到底姓赵，是我赵氏的子孙，没道理流落在外。&rdo;&ldo;父王明鉴！&rdo;韶王在下立刻说道，&ldo;父王，儿臣这就叫人准备准备，去胥府接十一娘回来。&rdo;他说完，殷勤地捡起脚边的惊堂木，捧到天子面前：&ldo;大郎说，十一娘长得漂亮，等过年，儿臣带十一娘进宫给父王请安。&rdo;天子横他一眼：&ldo;你倒是素来会讨巧卖乖。&rdo;天子伸手一指，韶王回头看去，胥九辞仍旧站在原地，保持着和进殿是一模一样的动作，可他看得分明，胥九辞的背弯了。那高高在上，被人在私下偷偷喊着&ldo;九千岁&rdo;的大太监，仿佛一时间老了十余岁。&ldo;你可是不愿？&rdo;天子问。韶王难得没有呛声，沉默地看着底下的男人。胥九辞露出一个酸涩意浓的笑，拱了拱手。&ldo;臣没有不愿。&rdo;&ldo;臣是无根之人，幼年入宫，与嬗姬情同手足。嬗姬随王爷出宫后，臣就只剩孤身一人……&rdo;&ldo;……因容颜酷似嬗姬之故，臣救掖庭罪奴，认作义女，总算是有了亲人常伴左右……&rdo;&ldo;……如今得闻义女果真是檀姬所出，是王爷亲女，天道伦常，臣自然该让她认祖归宗，过她皇亲贵胄该过的生活……&rdo;&ldo;……臣只恳请王爷，日后还能叫臣见见……十一娘。&rdo;和大胤这边截然不同的氛围，草原上，惊恐的呼喊声突然划破了上空。矿洞塌了，顷刻间地动山摇，如同地龙翻身。沙尘翻滚如浪，笼罩在半空。有命大的侥幸逃出矿洞，却被翻滚落下的巨石压住半身，痛得失声哀嚎。呼延骓策马而来，翻身下马的瞬间揪住一个连滚带爬的汉子，劈头盖脸便是一顿吼。&ldo;怎么回事？这个矿洞不是早就命人不准再继续开凿了吗？&rdo;矿洞不是无底洞，开采到一定程度，必须尽早放弃，封住洞穴。这样才能避免把洞挖空，一不留神造成矿难。他早就下令不准再开采这个矿洞了，可迟迟不见人回来，心有疑惑这才亲自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直接撞上了矿难。&ldo;是……是特勤！是特勤说再挖挖的！&rdo;&ldo;吐浑要铁矿！特勤说挖完这几日，就可以封洞了！&rdo;&ldo;死了！都死了！好多人在底下！一定都死了！&rdo;呼延骓撒手丢下哭嚎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汉子，望着烟尘滚滚散不开的矿洞，沉下脸来。&ldo;不会都死在底下的……救人！能救多少救多少！&rdo;至于叱利昆的这笔账，他欠的，就该由他自己还回来！伴着沉沉的脚步声，赵幼苓猛地从偏殿跑出来，一眼就见到了一前一后走在金殿外的胥九辞和韶王。两人身上，外露的情绪截然不同。韶王的神情写满了欢愉，分明是心想事成的自得。而胥九辞面无表情，只是一双眼写满了无奈。&ldo;义父……&rdo;赵幼苓迎上前，低低喊道，一面喊一面将手炉塞进胥九辞的怀里，示意他赶紧捧着暖暖。但当她喊完抬眼看到不远处韶王朝这边看来的眼神时，不由怔住，到了嘴边的话也随即吐不出来了。胥九辞余光扫了一眼韶王，慢慢凝神，袖子拂过赵幼苓的手臂，托住了她的手肘。&ldo;云雀儿。&rdo;他道，&ldo;韶王……已经知道了。&rdo;赵幼苓愣神。胥九辞道：&ldo;韶王已经知道你是赵家女，是韶王府的小娘子了。&rdo;见他这么说，韶王忙凑近了身子，笑眯眯。&ldo;十一娘竟也跟着进宫了？&rdo;他对赵幼苓说道，&ldo;时候不早了，不如回去收拾收拾，父王让你世子哥哥去胥府接你。&rdo;胥九辞和韶王人前不谋而合地唱了一出不知者无罪的戏，人后却各自心知肚明当年十一娘从掖庭到教坊的事另有内情。但胥九辞不舍赵幼苓离开，和韶王得知亲女尚在人世不想让人流落在外的感情都是真的。只是其中的情意浓浅，只有各自才知。&ldo;韶王殿下要接臣女回王府吗？&rdo;赵幼苓问道。&ldo;是，你的世子哥哥自见你第一面，就念念不忘。&rdo;韶王说道，&ldo;便是其他兄弟姐妹，也都甚是期盼你能回家。&rdo;期盼吗？赵幼苓心中好笑，她幼时身体不好，不怎么和兄弟姐妹玩耍，就算有什么关系亲近的，也都在当年韶王逃出京城后，被废太子斩杀了。哪里的什么期盼。&ldo;那殿下还记得臣女的名字吗？&rdo;赵幼苓问道。&ldo;父王记得。你是父王的十一娘，是父王当年受废太子构陷出事的时候，年纪最小的孩子。所以，你的名字里，有一个幼，对应你其他姊妹都以花草为名，所以还有一字，叫苓。&rdo;韶王说道。韶王说的仔细，赵幼苓面上不动，心底长叹一声。她怎么会信韶王真的记得自己的名字。她甚至都记得幼时有一回撞见十郎无意间冲撞了韶王，被韶王询问是哪家的孩子，直到仆妇提醒才知是自己的庶子，却除了排行，记不起十郎的名字。看着韶王凑近说话的样子，胥九辞眉头微蹙，将赵幼苓往身边拉了拉：&ldo;韶王何必如此着急，等明日再让世子来接十一娘也无妨。&rdo;他拉着赵幼苓就要走，身后头韶王追了几步大喊：&ldo;明日，最晚明日一早我就让世子去接！&rdo;马车在宫外等着。从宫门口到胥府，这一路上，外头有多热闹，车里就有多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