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齐子翱虽事事妥帖,无可挑剔,终究因姑姑齐氏、六叔和舅舅的不赦之罪而偶而承受无端指责。
此时便轮到陆清漪挺身而出,扛出夏暄的皇帝名头,宣称陛下已既往不咎,对齐大人委以重任,众人若觉不妥,是否意味着对圣夺有意见。
余人再不敢吭声。
不知不觉,二人在友好气氛中相互协作,陆清漪一如既往将全副心思寄托在学问上,是以没注意,齐子翱凝望她的眼神,不经意间添了几许柔暖。
是年冬,帝后携宗亲勋贵至镜湖行宫小住。
已非宗室的齐子翱本无资格同去。偏偏该处藏有大量前朝孤本书册,阁老重臣们决心借此行好生研究,遂将承旨和学士们一并领了去。
当陆清漪双手抱满竹简、被细密灰尘激得连打喷嚏之际,一旁递来的白色丝帕恰到好处为她挡住了窘迫。
可下一瞬间,陆清漪神色微滞。
——坐在案边笑盈盈的少妇、清隽温雅的青年、天真烂漫的婴儿,不正是夏皙一家三口么?
陆清漪虽事忙,但没少抽空去嘉月长公主府中探望友人,因而和他们三人从未生分。
但这一家子和齐子翱同时出现在她跟前,且看似已聊了好一阵的架势,令她颇觉讶异,乃至带点措手不及。
接下来,她全程察颜观色,再三确定他们仨真不似心怀芥蒂,才徐徐放宽心。
眼看翰林院的官员忙得脚不沾地,余晞临只借了几本书,携同妻儿作别。
临行前,依稀是夏皙回首张望,惹来丈夫戏谑一笑,“怎么?时至今日才舍不得他?”
夏皙啐道:“我看的是他们,他们……身上有光。”
陆清漪埋首书山,未再细品她那句神神秘秘的话是否藏有弦外之音。
待众人整顿收拾完毕,陆清漪仔细检查是否有遗漏,绕了一大圈,却见齐子翱站在一排排书架的尽头。
斯文俊秀的脸庞,密布可疑的绯红。
她只道他因那对恩爱小夫妻而伤心,连忙询:“齐大人没事吧?哪里不舒服?”
齐子翱素来持重,破天荒缱绻出忸怩之色:“想起一件不能说的事,嗯……在保翠山行宫的书库。我那会儿没多心,时至今日回想,才弄明来龙去脉……”
陆清漪听闻并非为情所伤,暗松一口气:“眼看你们处得这般自在,我很高兴。”
齐子翱仿佛沉浸在缥缈回忆中,唇畔轻扬,喃喃自语:“是啊!彻底走出来,却好像……掉进另一个坑,恐怕……越陷越深,再难自拔。”
陆清漪云里雾里,不自觉攥了攥拳头:“这……哪里的坑?”
齐子翱笑而回望,眼眸深深如藏了漩涡,良晌,鼓足勇气,柔声启唇。
“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