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琳,回忆无法躲闪,也无处可藏,带我一遍遍回到往昔快乐时光。我走过我们曾经一起走过的每个地方,仿佛身前身后,还在跳动着你欢快的身影。伸手想去留住,却像那军训时露下树底的点点阳光一样,只是徒劳。
胜利和眼泪!这就是人生!依稀记得好像是巴尔扎克说过的这句话,豪情满怀,让英雄的眼泪望天飘洒。
没有雨具,浑身上下早被淋透,鞋里面沉甸甸像放了铅。雨水冰雹一样无情地砸在脸上,身上,冰凉冰凉,刺骨透心。闭上眼睛,感到眼皮上被敲打的疼痛。仍很缓慢,微低着头,双眼茫然。雨水沿着发角一道道地划过我的脸,从下巴一溜溜地滴下去,有些从嘴角溜了进去,让舌头感到一阵阵冰凉的苦涩。
诗琳,你是知道的,我喜欢如现在这样的雨天。对于我来说,下雨总是越粗犷越暴烈越好。我喜欢看雨,更喜欢淋雨。下雨时,我经常会不顾一切、莫名其妙地冲出门去,也不怕感冒,就那样任凭风雨吹打。从小到大,为了这怪癖,不止一次地被别人骂作神经病。可是依旧我行我素,不以为然,小小年纪,就很有些&ldo;千夫指下我独行&rdo;的超然。
巨大的榕树树冠在风中摇晃。在瀑布一样的噼啪作响的雨水中,这些南国最稳重的树木都显得有点茫然,还有些战战兢兢。这伟大的势力!世间所有凡夫俗子们都应当向狂暴的风雨致敬!
&ldo;叭!&rdo;
一朵火红的木棉花从高大得让人有些敬畏的树顶上落下来,掉进地面上一泓积水,溅起老大一朵水花。
为着那一瞬间的绚烂
说:若……这算是心愿
我定当做魁伟的木棉
风起雨落的日子走过
一树红花,点燃的拳拳烈焰
如流落的、崇高者的双眼
倾听过欢欣的感叹
也为命运开落的瞬间默然
曾风一般捧出热烈的青春
像教徒匍匐的奉献
不管是否有那一天
得见木棉花海开在身边
雨季的天空飘洒着红丝带
雨季的天空飘洒着
散给亡灵的纸钱
恸哭海风敲动着谁的眼泪
复仇女神扔掉谁的乐园
世俗的翅膀即是单薄
火焰中闪动的也应是
神主的披肩
路经海滨公园,路边两排巨大的木棉树,在风雨中微微晃动着,摇动着一树树的热烈的火焰。
木棉实在是一种神奇的树。花开的时节,树上是全红的花朵。热烈的红花!一枝枝的全是红花,不见一片叶子,很是壮观。
自然界赋予木棉树的法则就是这样,花与叶永远不能同时出现在树上。叶子长出来时,红花早就落光;而花开时,也决不会有一片叶子呆在树梢。这点点的火焰太热烈、太骄傲,不需要别人的陪衬,不需别人的帮扶,就像真正的斗士,孤身奋战,反而更显勇敢。
又一朵火红的木棉花从高大得让人有些敬畏的大树顶上落下来,掉进路边一泓积水,&ldo;叭&rdo;地一声,溅起老大一朵水花。
我喜爱着盛开的木棉花,爱着它们的壮烈,爱着它们的短暂,爱它们的连天的烂漫。我为木棉写诗,写散文,写了很多很多。每年春天,木棉花开,总会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在它们盛开的地方逡巡冥想,在伟岸的树干下散步沉思。那些时候,有着与哈姆雷特一样的延宕与忧郁,心思会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会想起很远很远的往事,也会为自己设计很远很远的未来。
诗琳,与我不同,你是不喜欢木棉的。你觉得,作为树,它虽然高大,但是枝叶稀疏,不能为来往的路人遮风挡雨,躲避炎日;作为花来说,外观也不漂亮,花瓣也不娇嫩,更没有花的香气;你尤其讨厌那花谢之后,漫天飞舞的木棉絮,怕一不留神就吸进鼻腔。
是的,你说的这些都对。都对。
作为与这个地方同步成长的我们,是了解得很清楚的。珠城原不是城市,改革开放前只是个贫瘠的小渔村。二十年来一路乘风破浪发展到现在的美丽的新兴城市规模,成为伶仃洋畔一颗璀灿的明珠。城里原来种的木棉也不多,多为野生,没有人管理,杂乱无章。建市之后,大力开展城市建设,创业者们一边浇铸钢筋混凝土,一边在许多的街道边浇灌移植了木棉。二十多年的成长风雨,每一株当年幼小的生命,都长得很高大了,每一株都还给了这片新兴地域一个灿烂的奇迹。而每年春季,木棉盛开时,这些心血之树都为小城增添了一层美丽的风景。
记得吗,我们去过柯克的故乡,南海所在的佛山市。每逢这个时节,二月到四月间,木棉花也是开得同样灿烂。尤其铁军公园里,像浩瀚了一个木棉的节庆海洋,一朵朵、一串串、一枝枝、一树树,争红斗艳。那里,原先是革命烈士陈铁军与周文雍就义的遗址。他们牺牲后,人们为了纪念烈士的英雄事迹,在原先的刑场上建起了一个公园,立了他们的塑像,种上了许多的木棉树,就成了现在有名的铁军公园。
我现在觉得如果说玫瑰还有一点小资产阶级的浪漫情调,那么火红火红的木棉花就昭显着无产者的爱情与浪漫。他们的故事,鼓舞了斗争者的心,后来搬上银幕,更促成了风靡一时的电影《刑场上的婚礼》的出品,激昂着万千观众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