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宁慢慢将眸光从昭阳身上收回,投向烟雨朦胧缭绕的山顶,凝望了片刻,渐渐地,瞳孔似乎也朦了层厚重的雾纱,&ldo;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回答与否对陛下而言,其实并不重要不是么?&rdo;
昭阳步步紧逼,&ldo;这算是承认未央宫有你按插的人手&rdo;昭阳厌烦人多,更不喜欢有宫女太监在眼前晃,平日里最基本的清理工作都必须在昭阳睡醒之前完成,她尤其见不得一排排的宫女太监在殿宇四周清扫整理的场面,因此在白天长乐殿外以及附近的宫女太监们并不多,可以大大缩小怀疑的范围。而能够打探到出宫的时辰,此人有九成的可能在长乐殿当值。
祁宁有一瞬的眼花,手亦随此稍松了松,待蓄力调整过后才稳重身形,回道:&ldo;承认与否同样不重要不是么?尚有余力谈论这个毫无作用的话题不如想想如何应对现在这个局势,&rdo;说着,侧眸瞥了眼昭阳,&ldo;左肩上一尺的峭壁上插着一根箭,若向下,可能要了你的命。&rdo;
昭阳这才发现原来已经有箭射到她的附近,且还距离得这么近,最重要的是这一箭飞来她竟没有察觉,果然是之前意识松懈才没有察觉的么。
&ldo;箭向左偏射中的就是我,可见是要我们都死,&rdo;祁宁垂眼向下望去,&ldo;继续僵持终究不是摆脱的办法。往下滑比向上爬容易,你还能动么?&rdo;
两人之所以能在重伤的前提条件下支撑到这个地步不单是手上攀着枝干,更重要的还是脚下踩着的嶙峋横石。
昭阳不曾试想有朝一日和祁宁共同面临如此窘境,而祁宁的体力比她好,她需要来自祁宁的帮助。这让昭阳无论如何无法接受。她宁可疼死也不要祁宁的帮助,但事实却是没来及得疼死先掉下去摔死。她自出生有意识起就见过不少人死,曾经也体验过濒临死亡的痛感。人若孑然一身,死一点也不可怕,可若有牵挂,又怎么能够舍得死去。
&ldo;优柔寡断不是你的风格,生死存亡的当下,活下来才最重要,现在多犹豫一刻,只会让面临的危险增加一分。&rdo;祁宁再次腾出手伸向昭阳,声线淡漠道:&ldo;还是说你怀疑我会把你推下去?如果我真的要动手,刚才趁着你神思倦怠的时候就可以动手,既然你连箭射近的身影都没有察觉,又怎么可能察觉到身边我的动作。你不是说信誓旦旦我们谁死都不可能被相信,又为什么不敢笃定我会对你伸以援手?&rdo;
&ldo;怎么带我下去?&rdo;昭阳蹙眉,为避免碎石滑落产生动静,极尽可能维持身体平稳。
祁宁径自将手伸向她的腰际搂住,冷静从容道:&ldo;你也可以松开一只手同样搂住我。若我骤然松手,你尚有回旋的余地但若仍然厌弃,总之随你我无所谓&rdo;
昭阳再度陷入神识恍惚的境地,回想起藏书阁一夜的种种,至今犹如芒刺在心尖,能够忍受祁宁的触碰已经是最大的忍耐,又怎么能够做到主动搂住祁宁,无乱在何种情况下不得已需采取这样的措施,于她而言都是对尊严的酷拷。
这一次祁宁没有给昭阳犹豫的余地,强势地将她搂住,顺着陡壁稳地向下滑去,即将滑至可以歇脚的半山腰时,昭阳听到利箭没入躯体的声音,听的异常清晰,因它几乎擦着脸颊划过才没入祁宁的右肩,祁宁闷哼了一声,手中的力道不由地骤减,昭阳来不及捏紧在这须臾前所松开的壁上密集垂挂的枝干,这无疑加重了祁宁的负荷,最终导致两人双双坠落。
裴述凉亭望着瓢泼大雨心神不宁,裴清几次试图让气氛缓和些皆以失败告终,若非她即将回婆家也至于明知今日天气不佳仍然将汪妹妹请到府上来。
裴清惋惜之余转念一想,何不借此机会让他送人回府,也算是增加了独处的机会。
裴述显然没有听清裴述在说什么,待裴清提起披肩站起来吩咐下人备马时才终于问道:&ldo;清姐要出府?&rdo;
裴清笑着道:&ldo;天色已晚,是该送汪妹妹回去了,这大雨清姐出门多有不便,劳烦述弟替清姐送送汪妹妹。&rdo;
汪诗雨今日得以被裴清邀到府上,则说明裴父对她颇为满意,否则以裴家拘谨的门风,纵然是裴清邀请世家女子入府,也是该回避府中男子的,何况两人正直青春年少,更应当避嫌。裴家门风如此,裴清说到底也是寄人篱下,更懂得遵从规矩,故而她尚未出嫁前,从未邀请汪诗雨至家中。这也是俩人相识数年,汪诗雨却从未见过裴述的缘由之一。
裴述很明显地在犹豫,汪诗雨很想做个善解人意的姑娘,但事实证明她做不到,如今有清姐牵线,她与裴尚书相处便已经如此得艰难,若清姐离开帝都,恐怕连再碰面都是难上加难,怎么能够舍得措施珍贵的独处时光。
&ldo;好了,就当是帮清姐一个忙。&rdo;裴清唤来赶车的小厮,细声又吩咐了些事,其一便是将马车驾得越慢越好。
裴述只得答应。
裴清送至府门外,望着马车消失在视线中后正要回后院,有一身着简素的女子撑着伞飞奔而来,溅了她一身水。
&ldo;裴尚书可在府中?&rdo;十一虽身为影卫,可教养从来都是极好的,只如今失态紧急由不得她先和和气气道个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