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珩之没注意。他太阳穴青筋直跳,今晚本来心情就很差,现在更差了。对着一个病患没法发火,更何况这病患很可能是被他折腾成这样的。他把汹涌的怒气发泄在油门踏板上,在市区内开到了110的速度。宋西岭被放在副驾驶,睡梦中他似乎感觉到姿势有些别扭,紧闭双眼,皱着眉头,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色,偶尔还轻声地自言自语。尽管发出的是气声,但在狭小安静的车厢内,傅珩之还是完全听清了。傅珩之偏头看了一眼。和他刚才听到的句子一模一样。宋西岭重复着这句话,整整一个晚上。——傅珩之,别离开我。-上午九点,娱兴大楼17层,总裁办公室。傅珩之看着电脑里的运营报告,不时地在旁边备注或长或短的句子,眼底的红血丝显露着他遮掩不住的疲倦。昨天晚上他一夜没睡,在急诊室跑前跑后直到天亮,没多久就来上班了。“咚咚。”敲门声。“进。”办公室的门开了,走进来一个年轻男人,身材高瘦,穿着简单的白t和西裤,一双桃花眼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眼角有颗红色的泪痣,更显得风流多情。他踏着猫步向傅珩之走了过来,那完美的体态动作给人一种跳舞的错觉。傅珩之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男人把手里的文件夹在他眼前挥了挥,直接坐在了办公桌上,一双长腿搭上了傅珩之的椅子。“哎呀哎呀,听说傅总今天来大姨妈了,员工小妹妹都被你吓得好惨。”傅珩之:“脚。”男人踢着轮子,让椅子转来转去:“你好凶,好可怕。”“许初棣。”傅珩之说,“没事就出去。”许初棣是娱兴大股东的小儿子,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今年二十五了,每天在公司里撩猫逗狗,不务正业,傅珩之没有闲心陪他玩。“无情啊。”他叹了口气,“我来给你送阿梨的第十二版稿子,她被你凶得不敢上来了。还有那个秦随波,说让你把财务报告传真过去。”他凑近仔细端详半天说:“哇哦,你眼圈好黑,昨天干嘛了?”“……”许初棣想了想说:“你是不是又养小男孩了,啊,傅珩之,你真是个人渣,真的。”傅珩之有种被聒噪的熊孩子缠住的无奈感。“如果你闲的没事就去帮我倒杯茶,或者浇浇花。”许初棣充耳不闻,他跳下了桌子说:“晚上带他出来吧?我想看看。”“……”傅珩之难得给了他一个眼神,“不行。”“还真有啊,带出来呗,为什么不行?”“不为什么。”“为什么?”许初棣拔高了嗓门,“我不管,我就是想看看是什么小妖精,把我们傅总迷得神魂颠倒三天请一次假,现在都肾虚了。你要是不带他出来,我就跟踪你……”“他生病了。”傅珩之心不在焉地应付道。其实许初棣说得没错,他已经很久没有为了他人专门请假了。自从他坐在这个位置,就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就连过年都要加班。还是宋西岭太粘人了。傅珩之有点无奈,又有点烦乱。忽然口袋一松,他转头,发现自己的手机被许初棣拿在了手里。许初棣得意忘形地挥舞手机,说:“让我看看照片……”傅珩之懒得理他。他从来没给宋西岭拍过照,不担心他看。然而许初棣吹了一声口哨,啧啧赞叹说:“哇哦,这个眼睛,这个单眼皮,跟你初恋好像,你不会是……”?傅珩之蹭地站了起来,一把夺过手机,愣住了。屏幕上,是两个人在厨房的合照,傅珩之正在切菜,只露出侧脸,宋西岭在他旁边,冲镜头比了个耶。拍摄者巧妙地借位,两个人现实中离得远,在照片里却紧紧挨着。这个场景看上去非常熟悉,好像他们经常这样,他下厨,宋西岭在旁边打下手;却又很陌生,他一时半会儿竟想不出来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是过年期间?还是一个普通的夜晚?这不是他拍的照片。他甚至完全不知道这张照片的存在。许初棣看他发呆,用肩膀碰他:“什么来头?看着好小,跟那位十年前还真像,嗯……六成相似度。”“……”“但是形似神不似,”他头头是道地评价,“那位属于邻家弟弟类型,这位嘛……勉强算个冰山吧。”傅珩之凝视着那张照片,捏紧了手机,心情再一次烦躁起来。没错,他们两个,根本是完全不同的人。除却眼睛的几分相似度,性格、经历、甚至是生活习惯、学习态度,都可以说是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