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路滑,人又太多,她艰难地走到一边的岔路上试图给父母打一个电话,却发现竟然没有信号。
这大概是上天注定吧?审神者耸了耸肩,她原本就没有认真的想过要去求什么姻缘。没有导航帮忙,审神者只能一边凭借直觉走上一个一个的岔路,一边胡乱的安慰自己总归不会走丢,只要走到有信号的地方就好了。
“佛光寺……”审神者紧了紧自己的领口,这里的人要少很多,比起清水寺的人头攒动甚至称得上荒凉。
“粟田神社?”她又仔细地看了看颜色鲜艳的朱红鸟居两侧挂的白灯笼上的字迹,重复了一遍,“粟田神社?”
她竟然迷路到了供奉一期一振的锻造者的地方来。
在她身边的一期一振同样茫然地抬头看着面前的山路,这里面散发着让他感到安心和温暖的气息,仿佛慈父一般柔和——安心到想让他就此沉眠。
没有任何犹豫地,审神者走上了上山的石阶。沿路并没有再看见一个人,她在锻冶神社转了一圈,又慢慢地朝山上去,终于在挂了几个绘马的平台看见了一个白发苍苍的婆婆,她面前有一个小小的桌子,上面放着几张朱印。
“这位小姐……”老人浑浊的眼睛看向审神者,“您来求什么?”
“我来求……姻缘?其实什么都好,我只是想来看看,我从前认识一个,一个故人,他和这里有一些关系。”
“姻缘。”老人似乎并没有听进去审神者之后胡言乱语的一大段,她伸出自己青筋暴露,皮肤已经蜷缩的手抓住了审神者的指尖。
老人的手太凉,审神者被吓了一跳。她看着老人闭上双眼顺着她的手指慢慢摸到她光洁的、没有戴任何饰物的手腕,在那里摸索了半天之后,老人再一次睁开了眼睛,却不是看向她,而是看向她身后空无一人的方向。
“这位小姐……您没有姻缘,因为……您被神明所束缚。”
一期一振看着老人突然清明的眼神,她在看着他所在的方向,含着几分震动几分悲哀。
“您在说什么?”审神者茫然地随着老人的目光向身侧看去,突然惊惧地捂住了嘴,她回握住老人颤抖的手腕,近乎尖叫出声,“您在看什么?您看到了什么?”
“殿下……您不属于这里,神明与人类有别。”老人并不理睬审神者的问话,她只直直地看向一期一振,良久弯下了佝偻的腰行了一个神职人员参拜神明时所行的大礼,“妄自结缘,只会给您造成伤害。”
她伸出不断颤抖的手指向一期一振手腕上深可见骨的伤口。
“殿下……跨过往生的一线,神也可能堕化成妖。凡人的缘分只属于凡人,您放了她吧。”
“您在和谁说话?求求您了,您在和,和他说话吗?他在这里吗?您能让我看见他吗?我想和他说话……求求您了!”审神者仓皇地站了起来,她顺着老人说话的方向慢慢伸出手去。
一期一振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次,她伸出手来快要准确地碰到他的脸。在他的梦境里这样的场景重复了太多次,他更希望她是快乐的笑着的,而不是如此泪流满面。
“你在这里吗?你在看着我吗?你在和我说话吗?”
就在她的指尖快要摸到他的脸的时候,审神者一个踉跄穿过了一期一振的身体,狼狈地跌倒在了雪水融化了一半的泥地上。而他只能错愕地保持着试图抱住她的姿势,看着她差点跌下山道。
“你在做什么?”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在身后猛推了审神者一把的老人。
老人没有回答,她只是又伸出手去把身上沾满了泥点的审神者又给拉了起来,眼神矍铄地盯着他。
他只能永远在一旁围观她所有的幸福和灾难而无能为力,老人在用最直接的方式劝诫他与其如此痛苦的旁观,不如放手。
“我不想。”他摇了摇头,像一个在节日没有要到糖果的小孩子一样湿了眼眶,“您想说的,我都知道,我只是,只是不想……”
“我是被她召唤到这个世界来的,我只是她一个人的神明。”他茫然地重复道,“我不想离开她。”
“您能让我见见他吗?”审神者艰难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低声地哀求道,“您是有办法的,对吗?”
“小姐,您见到他又能怎样呢?”老人一边叹息一边让她坐了下来,给她倒了一杯只有三分热气的茶水,“不可结缘,相遇也是徒增寂寞。”
她呆呆的站在原地张望,伸出手在空气里晃来晃去,似乎天真的觉得只要这样就能抓到他一样。而他站在原地看着她的手心一遍遍的穿过自己的身体,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徒劳无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