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茶水满满一杯,几乎要没到微向外翻的杯口,明蓝碧青缠枝西番莲的青瓷,杯身微烫,阮小幺连着盘捧着,从门外一步步往前走,杯中水便似与她过不去一般,待到嬷嬷跟前儿时,杯底早落了一圈水渍。
嬷嬷面无表情,将茶放回盘中,“重新来过。”
婆子换上一杯茶,将旧的那杯倒掉。阮小幺苦兮兮地退回门外,再一次慢慢端进来。
就这样,同一个动作,她来回反复了不下二十次。
锦绣与香玉两人垂首立在一边,看戏般瞧着她,眼中的讥笑都快要溢出来。
嬷嬷没见过如此粗笨的丫头,也不发火,向一边的锦绣道:“你来替我教习。”
实则已是不耐烦了。
锦绣应了一声,坐上了一侧的位子,嬷嬷仍进了方才的祠堂,估摸是诵经去了。
“妹妹,虽是我替了嬷嬷,却也不能明着放水,妹妹不要怨我!”锦绣笑盈盈对着眼前的阮小幺道。
阮小幺无甚表情,点点头,继续端着杯盏从门前进来。
到了跟前,锦绣纤手拨弄了弄,“哎呀……又有水渍了,妹妹你真是不小心!”
她默不作声地重新再来。
第二次。
“妹妹,你看这杯底……”锦绣语含歉意。
重新再来。
慢慢的终于好了些,走的也平稳了些,眼见得水渍越来越少,差不多也可以松口气了,然而有人却不这么想。
“妹妹这举止真是越来越端稳了,真教人欣慰!”锦绣轻掩着口笑道。
欣慰!欣慰个球!欣慰你一家人!
阮小幺心头咆哮,面上丝毫不漏,垂着眼将茶杯端出来,锦绣接过,“哎呀”轻叫了一声,手一抖,青瓷杯壁又泼出了几滴茶水。
“方才碰着了杯身,有些烫呢!”她轻蹙着眉,呵了呵指尖,似才见着沾在杯壁上的那几滴水渍,“这里的水……”
她望着阮小幺欲言又止,放佛真为她着想,不愿再让她重做一次,却碍着嬷嬷的规矩,不得不为难她一般。
一边那婆子已经换了无数次的茶水,此刻立在后头看着,不言不语,就算知晓这两人之间的龃龉,恐怕也不会开口说一个字。
阮小幺深深吸了一口气,步子越迈越稳,手下动作也越来越轻柔,而锦绣总有各种理由让她再做一次,最后,她实在有些不耐烦了,轻声向锦绣道:“姐姐,阮小幺蠢笨,这简单的活儿都做不好,再如此下去,恐怕也要误了姐姐的事儿了,到时我挨骂是小,连累了姐姐,我可过意不去了!”
她只是觉得,锦绣这样难为她,到时候自己真这样那样做不好,恐怕这女人也要挨上嬷嬷的一两句训?
锦绣完全没有如此顾虑,轻笑着道:“妹妹只管放心,在教礼房,规矩再多也不为过,姐姐身在此处,唯一的事儿就是学礼,与妹妹这般也可互勉呢!哪来的什么耽误和连累?”
一番话说得阮小幺直想将那杯茶砸到她脸上。
她手也举酸了、脚也走乏了,锦绣还在那处折腾得不亦乐乎,最后还是查查格嬷嬷从祠堂出来了,道:“这丫头学的如何了?”
锦绣细声道:“妹妹心思敏捷,或许这茶水添得有些多,这才让她累了一次又一次,假以时日,定然做得比奴婢还好呢!”
“罢了,这端茶送水的规矩今日便到此为止,从明日起,你需每日如此习上半个时辰,教过来便好了。”嬷嬷微微摇了摇头,终于盖棺定论。
阮小幺来来回回练了有一个时辰,终于得了大赦,还没喘上口气,又听她道:“往下是各时各处的拜礼,你们各自向我做上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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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死了,扛不住还是一更,我道歉……